自張衍助那趙厚舟等人煉制法寶之后,又是過去了兩日,昭幽天池之外來了一艘飛舟,其上站著男女數十人。(_)
楊放鶴手持拄杖站在最前,他回過頭來,看著身后一對雙胞姐妹,咳嗽了幾聲,這才言道:“到了張上師門下切不可恣意妄為,尤其是汪小娘子……”
他目光游移了一下,這兩女長得一模一樣,叫他也分不出哪個是姐姐,哪個是妹妹,但他知道汪氏那小娘子最是不安分,若不是他實在尋不到合適人選,是萬萬不愿攀扯到這兩姐妹頭上的。
后來發生之事,證明他先前所憂的并非無由,方才將兩姐妹引薦上去,便有沖撞了張衍弟子田坤的消息傳來,他當時嚇得差點沒癱在地上,索性后來汪氏族長尚有幾分手段,才算將這事抹平下來。
而如今即將引這兩姐妹入得張衍門下,他也是些心神不寧,生怕出了什么意外牽累到自己,嘴里就免不得絮絮叨叨的反復關照了,
那站在他右手側的嬌俏少女撇嘴道:“知道啦,楊翁你都說了百多遍,采婷耳朵都要起繭子了。”
另一名少女對著楊放鶴一禮,輕聲道:“楊翁,四妹已與田師兄定了親事,即是如此,想來張上師也不會計較那日之事。”
“是啊,是啊。”楊放鶴連連點頭,也是稍稍放下心來,兩家既然結親,這汪小娘子再怎么折騰,也是他們門內之事,要不因為這原因,他寧可再也不提這收徒之事,也不敢把汪氏姐妹送上去了,實在是受不起驚嚇啊。
只是那汪小娘子聽了這話之后,立時臉紅過耳,偷偷瞥了站在遠處的田坤一眼,見后者若有感應般回望過來,登時不敢再看。
田坤自幼在水府長大。又從未與同齡之人接觸過,結親何意他也不甚了了,只是模模糊糊知道一點。可這既然是娘親安排的,他也不會排斥,對汪小娘子先前如何,現下仍是如何。絲毫沒有一點不自然。
飛舟一路往天池上來,汪氏二姐妹也是被周圍奇景所迷,不覺心曠神怡,這時前方有一道光華飛至,眾人看出去。只見一名彩衣女子站在一只花藍之上,飄飄而來,似若謫仙。
此女眉似遠黛,眼如秋波,媚態橫生,站在那里言道:“奴家商裳,乃是老爺門下小婢,特來此接楊先生。(..)田大郎及兩位娘子。”
楊放鶴連忙言道:“不敢。不敢,有勞商娘子了。”
他前次來時便曾見過商裳,曉得此女雖是妖修,但卻是昭幽天池之中的兩個管事之一,其修為還在他之上,當然不敢無禮了。
田坤并未上前。但也是站在遠處見禮。
汪氏兩姐妹卻不敢怠慢,都是萬福為禮。汪小娘子妙目一轉,親熱叫道:“小女汪采婷。見過商姑姑。”
商裳瞧了汪采婷一眼,又在田坤身上轉了一圈,正容道:“當不起汪小娘子之稱,奴家只是一介婢女罷了。”
她不再多言,柔荑一抬,手中牌符閃過一道光亮,就把天池水上的陣門開了,提了裙擺裊裊走了一步,回首道:“諸位請隨奴婢來。”
送汪氏姐妹到了此處,楊放鶴就算大功告成了,他心神一松,想起前次見張衍那種心驚肉跳之感,便不欲再進,又叮囑了兩女一番,就告辭而去。
兩姐妹隨著商裳往洞府中來,這天池內景奇絕瑰麗,兩女不免看得入神,過不了多時,她們二人只覺身下飛舟輕輕一震,卻是停了下來,商裳言道:“請田大郎和兩位小娘子與奴婢去見過老爺。”
商裳引著三人到了內殿之中,田坤一抬頭,見自己師傅在榻上安坐,身側站著一身白衣的劉雁依,忙上來叩首,道:“徒兒田坤,拜見恩師。”
汪氏兩姐妹初到此間,心中不免有些忐忑,不敢多看,一齊上前,也是跪下叩首,不過她們如今與張衍師徒名分未定,倒也不好口稱恩師,只能以“上師”姑且稱呼。
張衍頜首笑道:“田坤我徒,你先起來。”
“是。”田坤站起身,老老實實站到一邊。
汪氏兩姐妹見張衍未曾喊她們起身,自也不敢動彈,依舊跪在那處,大氣也不敢喘一口。
張衍目光掃過,見這汪氏兩女烏發如瀑,膚如白雪,身姿窈窕,俱是一般明艷動人,但只外貌還罷了,資質倒還真是不差,雖不能與劉雁依這等靈秀人物相比,但也都算是萬里挑一之選了,不覺微微點頭。
常人一眼看去,這兩姐妹難以分辨誰是誰來,不過他目光犀利,見微知著,只從一些細小動作上卻可看出兩者的不同來。
左邊那少女眼眸平靜,神情冷若秋霜,自進來后一舉一動皆不曾有失分寸,跪了半晌,仍是一動不動,張衍點了點頭,此女應是那姐姐汪采薇。
他又往右看去,那少女進來時腳步快捷,如今跪了一會兒便有些忍不住肩膀輕顫,睫毛抖動,看得出是一個活潑好動的性子,應該是那與田坤結親的汪采婷無疑。
張衍看過之后,便沉聲道:“今日我便收你姐妹為記名弟子,待來日行過拜師禮后,便能入得我門,爾姐妹需謹記,既在這昭幽洞府之中修行,便需恪守門規,勤勉修行,若無師命,不得私自外出,可曾明白?”
汪氏二姐妹聽得張衍開口收她們二人為徒,雖仍是記名弟子,卻放下心來,齊聲道:“徒兒謹尊師命。”
張衍點了點頭,道:“且起來。”
這三年中,他除了自己修行,推演功法之后,還要偶爾抽出些時間來指教劉雁依,以便她在大比之上有所作為,至于這姐妹二人,則準備先命她們二人先去學上一年半載蝕文。
他一甩袖,就有一道燦燦符箓飛出,直入兩女眉心之中,正色道:“此乃是《一氣清經》功法,以及那蝕文籌算之法,你姐妹如有不明之處,可向大師姐劉雁依請教。
兩女忙側過身,向著劉雁依萬福一禮。
張衍也道:“雁依,你身為大師姐,若有閑暇,可指點她們一二。”
劉雁依忙道:“徒兒當為恩師分憂。”
張衍給出的這《一氣清經》為蝕文原,但其后卻有后人解讀而出釋文,他故意不曾隱去,就是想順便看一看這二女心性如何,是否會不遵師命,先去忍不住修煉功法,待一年之后他會再來看過,若是果真有根性的,方可造就。
此舉倒也不是他故意要為難這兩個徒兒,如今各家門中功法原本俱是用蝕文錄寫,但許多修道人就算能讀懂,卻也未必愿意多花費心思去看,翻覽的多是后人釋讀出來的解本。
若是跳過此一步,便少了一份自身的心得體悟,雖是看來差不了多少,但隨著功行精進,兩者之間的便會有那細微差別。
劉雁依只用二十年便能毫無窒礙的邁入玄光境界,一來是她資質高,二來便是因為她在學《一氣清經》之時,乃是先修蝕文,直到體悟領會了其中奧妙之后,這才開始放手練氣的緣故,故而根基扎得極為牢固。
而張衍門下唯一例外的,就只有田坤一人,因他所修習的功法皆是桂從堯早已安排妥當的,自是無需張衍自己再來操心,只要按部就班教下去便可。
兩女起身之后,那汪采薇上前一步,道:“恩師,小女家門之中還算殷實,今有有我姐妹二人拜師禮送上。”
汪采婷也是跟著說道:“是啊,有幾件是徒兒親手挑選,要送給恩師呢。”
張衍微微一笑,道:“既是徒兒們一片孝心,那便拿上來。”
汪氏姐妹此來尚帶有不少伺候起居的仆從,不少奇珍異寶,這些東西都是汪氏費盡心思所索羅而來,不過張衍哪會放在心上,只是兩個徒兒心意也不能拂了,拿過禮單看過,便隨手放到一邊,正欲開口,此時卻不覺袖囊一動,不禁微微訝然,沉吟片刻,便把袖子一甩,就見一道白光飛出,徑直往汪采薇投去。
眾人看著皆是一驚。
汪采薇絲毫來不及反應,只覺眉心處輕輕一震,就傳來一股酸脹之感,似有一個嬌小病弱的白衣女子走了進來,這女子神情氣質皆與她幾分相似之處,再想細觀之時,便又消失不見了。
她有些不明所以,不覺茫然向張衍看去。
張衍目注她幾眼,嘆道:“想不到竟是采薇你的機緣,也不知對你來說是好是壞。”
他笑了笑,也不再多言,一拂袖,便去了主府,晃眼就不見了蹤影。
汪采薇雖則得了異寶,但卻也是懵懵懂懂,不知那是何物,只覺得好像得了什么莫大好處一般,但聽恩師口氣,似乎又不見是好事,心中又微微有些不安。
她正思忖之中,卻覺袖子被一陣陣拉動,側首一看,見是自己妹妹正一臉好奇地瞪著自己,沒好氣地道:“四妹,你看什么?”
汪采婷眨了眨眼,道:“三姐,你不覺得奇怪么?”
汪采薇訝道:“有何奇怪之處?”
汪采婷掰著手指道:“恩師從未見過我姐妹二人,他是如何一眼就能看出姐姐就是姐姐的?”
汪采薇也是微有疑惑,她們姐妹二人相貌肖似,在一處時,連父母都無從分別,也不知師傅是怎么看出來的,她不確定地言道:“想必也是什么仙家妙術?”
隨后想是醒悟過來什么,輕輕敲了一下汪采婷腦袋,板臉道:“討打!你忘了么?背后不許議論尊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