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賀宅。
一輛車從遠處駛來,緩緩停在了大門前,車門一開下來兩位,正是王耀和那道人。賀尊和李巖已在院中等候,連忙迎了上去。
“哈哈,你這體重一點沒減。”
“你也是老樣子……喲,賀董,咱們是好久沒見了。”
王耀跟李巖打過招呼,又跟賀尊握手,之后才介紹道:“這位就是蓮花山無量觀觀主,莫道長。”
倆人未動聲色,先細細打量,見這老道鶴發童顏,目斂清光,雖是一身古舊灰袍,卻自有一股出塵之氣。
他們都是商場大咖,識人無數,外表漂亮實則草包的見得多了。當即,賀尊堆起一臉笑容,道:“莫道長肯親自出山,榮幸之至,快請快請!”
說著,幾人進了正廳。李洋也在里面等著,只是坐著輪椅,神情郁郁。
雙方就座,都未提及正事,而是隨口閑聊。李巖先道:“早聽說蓮花山上有真仙,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不知道長是哪一脈的傳人?”
莫道長笑道:“貧道師從全真南宗紫虛真人一脈,從初祖算起,應有一千年了。”
“……”
賀尊抽了抽嘴角,這話聽著太別扭了,好像下一秒對方就要口吐飛劍,行云布雨。他不信這個,只覺是裝神弄鬼,故作玄虛。
李巖卻很有興致,又問:“我就知道全真分南北二宗,但具體不太清楚。今天機會難得,道長能不能講解講解?”
“這個……”
老道捋著長髯,笑道:“也好,貧道就簡單說一說。”
“當今道教分正一、全真兩大派別,正一由張天師所立,又分茅山、靈寶、清微、凈明不等。全真北宗的開派祖師為重陽真人,傳馬鈺、譚處端、丘處機等弟子七人,號全真七子。南宗初祖為紫陽真人,傳二祖翠玄真人,三祖紫賢真人,四祖翠虛真人,五祖紫虛真人。后人統稱為北七真、南五祖。”
“南北二宗都講究內丹道法,實屬同源異流,故在元末時,南宗并入全真教,遂聲勢大漲,統領天下道門。”
“貧道自幼在江南出家,四十歲游歷天下,后在蓮花山開觀收徒……”
說到這,李洋忽地打斷,道:“我聽說無量觀已經建了三十多年,不知您今年……”
“呵,貧道七十有五了。”
此話一出,在場皆驚。這道人全無老態,若是將白發染黑,說他是個中年人都沒問題。賀尊也暗暗思量,不由鄭重了幾分。
“滴滴!”
“轟轟!”
正此時,又聽外面汽車聲響,隨即走進一人,卻是賀天到了。
“阿天,來來來,這位是莫道長。”
賀尊招了招手,打算介紹一二。
誰知那貨毫不理睬,徑直走到李洋身旁,一屁股坐下,道:“我不管你是誰,能治好我們的病,我給你磕頭都成。治不好還擺譜,別怪我不客氣。”
這貨本就性情乖張,吊爆了之后就變本加厲,有點破罐破摔的敢腳。
“你!”
賀尊面子掛不住,正要呵斥,老道擺擺手,笑道:“世事無絕對,貧道不敢講的太滿,也罷,這就看看你們的患處。”
“哼!”
賀天冷哼一聲,扭頭瞅瞅自己的好兄弟,丫更慘,精神萎靡跟死了一樣。
一個在腿,一個在下體,自然要先看前者。李巖蹲下身,擼起兒子的褲腿,見雙腿白得嚇人,竟似沒有血液流通。
莫道長瞧了瞧,又診了會脈,方道:“果真是經脈受損,氣血瘀滯。”
隨后,他也蹲下,捏在對方的小腿肚處,手指勁道一吐,問:“這里疼么?”
“不疼。”李洋搖頭。
“這里呢?”他往上移了半寸。
“也不疼。”
“這里呢?”
“唔……”
李洋一皺眉,道:“又酸又疼。”
老道點點頭,從懷中取出卷包,里面別著粗細、長短不一的數十根銀針。他拈出一根細長的銀針,往那個穴位扎了進去。
接著又拈出一根,這根略有不同,尖頭是三棱形狀,專用來放血瀉熱。他輕輕一捻,便有些許血液涌出,只是顏色頗深,近乎黑紫……
如此幾番程序,約莫半小時后,方檢查完畢。
“道長,怎么樣?”李巖忙問。
“不出意外,那位的情況也差不多,都是經脈損傷。”
“那能治好么?”
“難!每天施以針灸,再運氣推拿,或許有些效用。”
老道似乎不愿多談這個話題,收好卷包,重新坐下:“你們猜的不錯,確實有人做了手腳,而且這人道行精深,很不簡單……聽你說,他們是突然發病?”
“對,非常突然。”李巖道。
“那之前有沒有經過一些肢體接觸?”
“怎么個接觸法?”賀天忍不住問。
“只要對方的手碰到你的任何部位。”
“艸!我特么上哪兒記著去?”他又爆粗口。
“……”
眾人都懶得理,賀尊本不相信,這會卻有些動搖,試探著問:“道長,您說會不會中了邪法?”
“邪法倒不至于,只是某些特殊手段。那人若想使出來,必會用手觸碰,你們可以按這個線索去找……哦,間隔時間不會太久,應該就在當天。”
“……”
倆人對視一眼,皆有喜色,這個查找范圍就大大縮小。賀尊忙道:“您就在我這里住上幾天,等有結果立刻通知您。”
“不必,我去太清宮掛單就好。”老道擺手道。
太清宮,是盛天市內的一處道觀,香火頗盛。以前掛單都是有規矩的,先要衣冠清整,喊上一聲“號房老爺慈悲!”
等號房應聲后,方可入內。
入內又有問答,什么“老修行從哪里來?”“弟子從某處回常處來”。“你老法派是哪一派?”“弟子是某某派”等等。
之后還要退禮,參灶,這才能成功掛單。
當然現在就省了,以無量觀觀主的名頭,上哪兒都得熱情招待。那莫道長又坐了一會,便起身告辭。
李巖同車去送,賀尊等人也跟在后面。剛出一樓大門,忽聽上面有人尖叫一聲:
“啊!”
眾人齊齊仰脖,只覺一個黑乎乎的東西從二樓砸下,正對著賀天頭頂。眾人都沒反應過來,賀天也懵逼,竟不知躲閃。
就在那東西要砸中頭頂時,只見一蓬大袖甩出,輕輕托底一兜,而后又一轉,那灰色的袖子就像流云散漫,啪地往上一抖。
“接著!”
隨著一聲輕喝,那東西嗖地飛回二樓,穩穩的落在欄臺上。
咝!
眾人這才看清楚,那赫然是個碩大的彩瓷花盆,以及一個驚魂未定的女保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