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七章情深不壽
第二百三十七章情深不壽
長公主府
窗外鵝毛大雪,房間內溫暖如春,數個火爐旺盛,幾盞雙芯明燈將房間內照的明亮。
小郡主獨一人在彈奏歌曲。
雖是一人,可這琴聲中帶著不少歡快,似還有著一些期盼,有撥開烏云見明月之感。
雪在下,琴聲回聲在院內。
長公主前行,身側跟著陳香(女史)撐著傘,雪落在傘上發出沙沙聲,腳踏在雪地,發出“嘎嘎”響,才到小郡主的院前,就見兩個丫鬟穿的粽子一樣,臉凍的通紅在小樓前聽命。
“長公主。”兩人拜了下去。
“噓!”這琴聲,長公主聽著也不由覺得欣喜,一曲彈完,似乎雪夜里,琴聲還在回聲。
“娘親。”小郡主一回首,就見著長公主就是撲了上來,撲在長公主懷里。
“你,大半夜還在練琴,也不覺得累。”長公主疼惜說著。
“才不累,上次琴藝略有精進,現在彈琴渾身有水在清洗雜質一樣。”小郡主伏著身:“娘,你這么晚回來,是和太子還有裴子云談事情去了吧。”
長公主笑:“就你古靈精怪。”
“娘,今天你們談了什么事。”小郡主問。
“這個可不是你打聽。”長公主撫了她的頭發,這種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就算是為了小郡主的安全也是一樣。
“娘,那日我聽得裴公子簫聲,頗有感觸,我想明日去拜訪。”小郡主帶著一些嬌羞說著。
“不……”長公主正要拒絕,這時看著她清減了許多,又想起了今日一策,沉默片刻,笑著:“可,不過要元宵十五,到時我為你安排。”
“謝謝娘。”小郡主原只是小聲提著希望,這時開心極了,狠狠撲進了長公主的懷里,親了一口長公主。
“你個小家伙。”長公主伸出了手,在小郡主臉上拉著。
“娘,你別掐我,哈哈哈。”房間內歡聲笑語,外面兩個丫鬟相互看了一眼,小郡主許久都沒有這樣開心,這樣歡聲笑語了。
過了會,長公主出來,須臾里面琴聲又婉轉而起,傾耳聽時,多是喜悅,又帶著幽緒莫遣,長公主聽了,陡想起當年自己,心里一陣疼,又聽了一段,才問著:“小郡主天天彈琴?”
“是,請了幾個名師,據名師說,她進展極快,這一二年就隱隱有大家之風了,恭喜長公主。”陳香(女史)連忙答著。
長公主卻不笑,嘆:“要是以前,我是很喜歡,可是她本來對琴的熱情也是平常,為什么這樣拼命?”
“無非是裴子云當年當日以蕭和之,她為了這點想念,想再一次合奏,就拼了命去學,你看她都瘦了許多,指甲都彈的烏黑了。”
“自古慧極必傷,情深不壽,要是小說里,她這癡情叫人感動,可落到我的女兒身上,我寧可她沒有愛過,沒有見過。”長公主說到這里,心里一痛,淚水再也忍不住,奪眶而出。
璐王府
王府僅次于太子府,原是前朝公府,皇帝撥內幣二十萬兩修葺,賜給了璐王,外環長溪,內有人工湖,石山徑幽,亭榭錯落,還長著一大片茂林修竹。
廖公公正在里面行去,沿著走廊折過一帶假山池塘,進入了一殿,遠遠聽里有人說話。
進來一看,璐王此時心情不錯,兩點濃眉,目似點漆,顯得很隨和,正在和一個公子說話。
廖公公是五品宮殿監侍,見他進來,除了璐王,別人都站起身來,廖公公給璐王請安,璐王擺了擺手:“大伴不必多禮,除了這一次你出差,平時都是天天見面,鬧這虛禮就不好了。”
“見過廖公公。”眼前公子,戴黑冠,身穿大袖衫,袍袖翩翩,雙眉挑起,神采非凡,躬身一禮。
“祈玄門謝成東!”廖公公知道情報,當下還禮,口稱不敢,眸子里卻閃過一絲警惕,這警惕到不是別的,而是他精修武功,眼前這公子只是第一眼看上去清晰,再仔細看,反漸漸模糊,似一團朦朧遮住,令人看不清。
這種實力,實是可怖可畏,相反,璐王這些反看不出,廖公公瞬間想了很多很多,但按捺了下來,只聽璐王說著:“你回來正好,我們正議謠言的事——你給大伴仔細說說。”
“是!”謝成東微微一笑,笑容竟帶著幾分真誠和天真:“私情這種事其實最難說明,別的事可以辯,私情怎么辯?”
“而且人心就貴就是打中七寸,抓住要害,皇上提三尺劍取天下,一身轉戰萬里,中過箭,負過傷,累過筋骨,年輕時不覺得,年老了就容易顯出來了。”
“近幾年來,其實皇上已很少臨幸妃子,后妃久曠,對一個男人來說,豈不是很遺憾很痛惜的事?”
“我們從這入手,說太子與錦嬪有染,實是打中了皇上的隱痛。”
“就算皇上不信,也埋下了刺,想到就難受。”
“本來我們還引誘了太子府上的人,一是在白風觀告密,一是在太子香囊里放下春藥——這樣搜索出,皇上豈不大怒?”
“不想太子還有點運數,半途給人攪和了,攪和了也算了,只要還有根在太子府,就可重來,不想前幾日清洗了太子府,大部分線都給一下斷絕了。”
“就算這樣,我們還故意把引誘的人鎖在太子妃處,本想著查出來讓太子震怒,一下鬧個太子夫妻不睦的矛盾,讓皇上更是厭惡,不想等了幾天,卻無聲無息的過去了。”
“讓我們三連套都落個空。”說到這里,謝成東嘆著:“據查,這些和松云門的新任掌門裴子云有很大關系,這實是一個大敵。”
“哼!”聽到這里,璐王冷哼一聲,并不插話。
“不過,我們給太子傳謠言的事,弄的很是火熱,天下百姓都想窺探皇家家事,據我所知,現在已傳的滿城風雨,變成了十幾個版本,甚至有大膽的還傳到別的妃子身上。”
廖公公認真聽著,也不插話,這時見著一頓,才欠身問著:“法不加貴人,不知道你是怎么使太子府的人聽話告密?”
“法不加貴人是對。”謝成東笑著,一口漂亮的京話,單聽口音,似乎就是本地人一樣:“但一是貴地,一是貴人。”
“越是重要之地,越是貴重,道法難興。”
“京城自是重中之重,等閑道人入內就施不了法,但普通民居到底是薄弱了些,真有火候的道人,還是能稍稍用法。”
“當然要是國家中樞,再強道人都難行法。”
璐王和廖公公都聽的認真,又聽著謝成東說著:“再說貴人,太子當然是貴人,王爺當然是貴人,就算是您——廖公公身有五品也是貴人。”
“可府上不是貴人的更多,那些無品無級的仆人,要是日夜親近或還能得一些眷顧保護,那些稍遠呢?”
“當然就算這樣,身在太子府,也有些保護,可是問題是內賊難防——要是這仆人婢女自己心懷不滿或欲心熾熱,本身就想賣主獲利呢?”
“故那些人就可用惑神術,一拍就合,關鍵時就可驅使著干出平時不敢想不敢干的事!”
璐王和廖公公聽明白了,頓時就有了想法,相看了一眼,謝成東笑著看著,喝了一口茶,說這些話不是拆自己臺,而是這種其實有歷朝歷代經驗——無品之奴告主者死!
這就是針對這情況,要不道士太容易掀風掀雨了。
可大徐才立十年,許多事還處于暴發戶階段,才有著這縫隙可鉆,但出了事,朝廷很快就可以在史料和傳承上獲得這經驗,故坦然告之,爭取信任。
廖公公又問著:“那些謠言傳的滿城風雨,朝廷也不會信,這又有何用呢?”
“官員和民間是二種口風,可三人成虎,眾口鑠金,積毀銷骨。”謝成東看了廖公公一眼,說著:“王爺要代替太子登上大寶,就得有取而代之的名分。”
“百官是聰明人,只要王爺登上大寶,想必會乖乖順服。”
“可民間輿論呢?王爺弄個篡字暗暗流傳很好聽么?”
“故現在就得打基礎,百姓開始時不信,可久久傳唱太子荒淫無道,魚肉百姓,過了幾年就真信了。”
“過一陣我還準備讓人傳唱太子喜歡殺人取胎,喜食胚胎,端是人面獸心。”
“那王爺登基就是順天應天。”
廖公公聽了,暗想果是無恥,歷史上這些角色的傳聞,是不是就是這樣傳出去的,又恍然明白,起身深深一躬:“謝公子深謀遠慮,盡是替王爺著想,老奴萬分感謝。”
謝成東連忙起身:“不敢,不敢,你我都是同為一主,敢不盡心盡力?”
璐王聽到這里,合起一折,說:“除了謠言,你想必還有下一步吧,之前大伴不在,下一步你們兩個配合,想必更是相得益彰,進展神速。”
“是,下一步,還是真實的謠言。”
“我們上層都清楚,最近十年漸漸削鎮,宏文抑武,這實是任何登基皇帝都要辦理的事。”
“可下面不清楚,或者說清楚了也不敢多想。”
“我們就可傳謠,說太子上書要削鎮——想必太子也有只字片語可以截頭去尾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