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爾蘇如愿的坐上了主帥的位置,大部分的韃靼貴族都向他宣布效忠,只有少部分的人,依然在猶豫。在這少部分的人中,一半是和阿爾蘇走的比較近的,另一半則是因為達延汗尚在,不敢做出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
不過,他們也不敢明著站出來反對此事。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巴爾蘇如今勢大,若是跟其對著干,怕是性命難保,所以,一個個都選擇了緘默不發言。
夜逐漸的深了,濃郁的夜色籠罩著一頂普通的帳篷,瘦弱的阿爾蘇一臉頹廢的躺在地毯之上。他被人強行的剝奪了主帥之位,如今差不多相當于軟禁在這了。
其實,這對他而言未嘗不是一個好事,他不通戰事,領兵無方,還膽小怕事,被軟禁在后方,活命的機會還能大一些。只是他十分不甘心,巴爾蘇強行將他從主位上拉下來的那一刻,他覺得自己像是一個小丑,所有人的眼神中都帶著不屑和嘲笑。
他可是大濟農,達延汗的親生兒子,黃金家族十六代血脈,是成吉思汗的后裔,是貴族中的貴族。這些小貴族竟然在他的面前這么放肆,讓他如何能夠咽得下氣?
“阿爾蘇濟農?”帳篷被掀開,昏暗的月色從外面朗照了進來,還卷入了一些冰冷的空氣。一個穿著皮襖,衣角繡著貴族紋章的男子走了過來。他的手中提著一個托盤,里面放著油燈、奶酒和半只已經冷掉的烤羊腿。
“布魯圖,你來干什么?”阿爾蘇沒有起身,只是抬頭看了來人一眼,又頹然的閉上了眼睛。布魯圖是一位臺吉,但和博迪不同。博迪是皇臺吉,乃是儲君,而布魯圖只是他五叔的兒子而已。
“阿爾蘇濟農,吃些東西吧。”布魯圖很恭敬的半跪了下來,將托盤放到了阿爾蘇的身邊,輕聲的說道。
“……多謝。”阿爾蘇現在很想發泄一下,大聲的罵上幾句。但是,他的性格決定了他說不出重話來。話語到了嘴邊,又咽了下去。
“你先下去吧,我想一個人安靜一下。”阿爾蘇現在沒有心情吃飯,也沒有心情見人,便揮了揮手,讓布魯圖下去。
但布魯圖依然半跪在那里,頭一直低著,仿佛一尊石像。
“你還有什么事情么?”阿爾蘇的臉上露出了一絲不愉,皺了皺眉頭。
布魯圖拿著刀,輕輕的割開了那半只羊腿。阿爾蘇的瞳孔一縮,微微的側起了身子,借助著昏暗的油燈,他看到一張薄薄的白紙被從中摳了出來。
白紙上面用蒙語寫著一行小字,“今夜子時,隨軍撤離。”上面只有短短的這么一句話,但卻讓阿爾蘇的身體一震,因為他認識上面的筆跡,分明就是達延汗親手所書?
這是父汗所寫?父汗這是什么意思?阿爾蘇的心中無比震驚,難道是,父汗早就料到了今日的場面,所以下了一盤很大的棋么?
阿爾蘇將目光投向了布魯圖,布魯圖朝他重重的點了點頭,給了一個肯定的回應。
“好……”阿爾蘇透體冰涼,覺得手腳都有些不受掌控。達延汗的這個字條,讓他對于自己的父汗更加忌憚。明明已經病入膏肓,卻依然算計著一切。
布魯圖隨手將字條塞入口中,輕輕一個吞咽,就咽下了肚子。他將一邊的油燈提起,緩步的走出了大帳。
整個帳篷重新變的昏暗,只余下阿爾蘇有些粗重的呼吸聲。
一轉眼便到了子時,阿爾蘇早就換上了一身的皮襖,外面還披著一層披風。不一會兒,就聽到外面響起了喧鬧之聲。這讓他的心再次一緊,終于要離開這個地方了么?
“阿爾蘇濟農。”他正在有些焦灼的時候,帳篷被人給掀開,阿爾蘇一驚,待到看清楚來人之后,才松了一口氣,是布魯圖。
“濟農,我們走吧。”布魯圖換上了一身的甲衣,挎著刀,背負著弓箭,一副嚴陣以待的樣子。
阿爾蘇緊跟在他的后面,外面早就準備了一匹馬,無數的士兵守舉著火把守在外面,粗略的看了一下,就算沒有一萬也有八千了,而在更遠的地方,還有一些韃靼士兵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情,也朝著這里圍了過來。
阿爾蘇爬上了馬,他有些緊張的看了一下四周,“布魯圖,巴爾蘇不會讓我們走的吧。”
“不會的,巴爾蘇不敢。”在布魯圖身后,一個中年漢子騎馬走了過來。此人叫塞力思,正是布魯圖的父親,達延汗的弟弟。
“這次跟隨我們撤離的有萬人之眾,巴爾蘇不敢阻攔。若是在我們集結之前,說不定他還會做些努力,但我敢肯定,現在他絕對不會和我們發生沖突。”塞力思笑了笑,一臉篤定的說道。
如今巴爾蘇雖然占據了絕對優勢,但如今他們可是在大明境內,一旦發生沖突,只會讓明人撿了便宜。
他這么一分析,讓阿爾蘇懸著的心放下了一點。
果不其然,面對這塞力思等人的軍隊,巴爾蘇的第一反應不是進攻,而是收束自己的軍隊,讓雙方不要發生沖突。
其實,對于巴爾蘇來說,塞力思等人的撤離,也是有好處的。在隨軍的貴族當中,塞力思等人是沒有宣布向他效忠的,若是他們留在這里,反倒是個隱患。
而且,在白天的時候,八個貴族被殺死,他們部下的數千士兵無人收攝,萬一打起來,肯定會讓局勢不可控制。巴爾蘇是個聰明人,絕對不會在這個時候輕舉妄動。
不論是四萬人還是五萬人,用來攻下一個應州城,絕對不會有問題。只要擒住了大明皇帝,他在韃靼中的威望將會如日中天,甚至可以蓋過達延汗。
塞力思率領著一萬人,緩緩的撤離大部隊,無數的火把點著,在黑夜之中匯成了一條火焰長龍。此間的動靜,也驚動了應州城里面的明軍,他們一個個緊張的做好防御,還以為韃靼人會趁著夜色來攻城。
一直到這萬人的部隊逐漸的遠離,才讓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