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照在金陵的東北方向,隸屬于青州府,乃是一個不算太大的縣城。不過,此地倒是出過一個大大的名人,輔佐文王伐紂的呂尚便是日照人,也就是后人所說的姜太公。
去歲九月,此地已經被叛軍給攻打了下來,為齊彥名所率的部隊占據著。齊彥名為人狡詐多謀,又喜好身穿白袍,故有白狐貍支撐。雖然是一介文人,但手腕強硬,頗有幾分儒帥的模樣。
“齊帥,這是李清元傳來的消息,說是金陵城中出了些許變故,毒藥爆發的時間提前了。”一個幕僚將金陵城的事情跟齊彥名講了一遍。
齊彥名的年紀有三十來歲,相貌絲毫不起眼,眼神也不凌厲,你若是不說他是叛軍的首領之一,還以為他就是一個尋常的書生。
“我早就說過,這些江湖人不可靠,劉六偏要留下他。”齊彥名嗤笑了一聲,他是讀書人,向來看不起江湖人,對于那什么妖道士的,也不怎么看得上眼。
那幕僚站在一旁沒有說話,現在最重要的不是這些東西,而是問題該如何解決?毒藥提前爆發,那他們豈不是要提前出兵?
“既然事情已經這樣了,那你如何看?”齊彥名伸手敲了敲桌子,詢問著身邊的幕僚。
“依我看,此時天寒地凍,萬萬不能出兵,自古以來,冬日出兵都是大忌。再者,我們的棉衣不足,士兵連御寒都成了困難。”幕僚覺得此時出兵絕對不合適,風險太大。
“朝廷令兵部右侍郎陸完提督軍務,率領邊軍和京營官兵就駐扎在我們的北邊。若不是天氣嚴寒,說不定我們已經被包圍了。”冬季不宜出兵的道理,齊彥名如何不懂,但現在留給他們的路只有這一條了。
他們本擬打算在金陵城先下毒,一開春就全力攻打,誰料到事情突變,將他們的計劃全盤打亂,若是重新布局,也不怎么來得及了。
“那我這就命人在全城搜羅棉花和保暖用具,以便大軍無后顧之憂。”幕僚很能認清自己的身份,他也知道齊彥名的脾氣,既然齊帥已經做出了決議,他只要負責施行就行。
“好,給你五日的時間,五天之后,大軍開拔。”齊彥名很滿意幕僚的態度,在吩咐了之后,便揮手讓其退了下去。
叛軍的軍紀并不如何的好,因為他們招募的,多是一些流民以及土匪山賊,你能指望他們自覺性多高?而上頭也不管這些事情,他們的打算就是跨過長江,攻占大明的南方,這北方地界只是他們的過度之所。
他們對外宣稱是為了反對明朝的殘暴統治,但實際上,他們手底下的鮮血可絲毫不比那些剝削的官員要少。
在齊彥名吩咐下去之后,所有的士兵便挨家挨戶的搜羅棉花、布匹、糧食以及煤炭,甚至一些草料都沒有放過,整個日照縣城,一片的愁云慘霧。沒了這些東西,百姓過冬將會無比艱難。
五日之后,浩浩蕩蕩的士兵從日照縣城離開,齊彥名統率的士兵大約在三萬人左右,僅憑一個縣城,是無法湊齊后勤輜重的。不過,在幾天之前,他們也同時在附近的一些城池搜尋物資,總算勉強讓大軍出發了。
在齊彥名出兵的時候,趙燧則是率五萬人,從河南進發,而劉六從濟南府出發,他手底下的人最多,有七萬之眾。三方約定到兗州府匯合,好一起跨越長江,攻打金陵城。
這么多人,想要打下金陵城,其實并不如何困難。雖然徐俌的手中握著中軍都督府,手底下有大軍號稱五十萬,但這些人其實都分布在南方各地,想要調集過來十分困難。因為徐俌只有統兵權,而沒有調兵權。
換句話說,就是朝廷讓你帶兵你才能帶,若是沒有朝廷的命令,你只能干瞪眼看著。明朝的歷代皇帝,對于兵權都是十分忌諱的,都是緊緊的抓在手里。所以,哪怕文官和太監斗得再厲害,皇帝依然可以穩穩的掌握著權力。
說實話,只要你這個皇帝不要臉,你的權力就會很大。這話怎么講呢?明朝的很多皇帝都很在意自己的名聲,所以行事就束手束腳的,比如說故去的孝宗皇帝,他就是對大臣極度寬容,對儒生的態度極好,所以,他的名聲也很好,不少人都將他在位的這段時間,稱之為“弘治中興”。
但實際上,這也把那些文人給慣的鼻孔朝天了,一個個就喜歡找皇帝挑刺,來顯示自己的存在感。孝宗皇帝的脾氣好,別人挑刺他也能接受。但現在的皇帝不同了,正德可不是一個安份的主兒,最受不得人家的約束,有大臣來找麻煩,他就給頂回去,這也導致正德落得個“荒唐嬉游”的名聲。
可你別看人家名聲不好,但他可把手底下那些大臣給整的欲仙欲死的。就說前幾年吧,他放了個劉瑾出來,逼得內閣的首輔次輔告老還鄉,可把文臣給敲打了一番。
等到劉瑾坐大了,他又反手將其誅殺,不論是宦官還是文官,他想要整治,不過是一句話的事情。
所以,未得朝廷的調令,徐俌是萬萬不敢調兵的。而金陵城附近的守軍,最多不過五萬人,再加之城內爆發了病患,更是人心惶惶,總的說起來,叛軍還是占據優勢的。
不過,這天氣可真是折騰人了,日照所在的青州府和兗州府相鄰,但他們愣是走了半個月。好在他們走一路搶一路,不然補給早就出問題了。
齊彥名他們還算是好的,趙燧和劉六率領的部隊人數多,對于輜重的壓力更是巨大,走的也更是艱難。待他們走到兗州的時候,逃兵加上死傷的人物,都快近萬了,這是一個極為驚人的數字,對于士氣也是一個巨大的打擊。
為了鼓舞士氣,在到了兗州府之后,他們便放開了限制,放任士兵去燒殺劫掠一番,這才安穩住了軍心。
至于大明的軍隊,卻依然駐守住自己的地盤,并未趁亂襲擊。一方面,是沒有上頭的調令,另一方面,冬天出兵太容易出事,萬一出現意外,很容易被言官攻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