遺囑主要執行人之一、主要受托人,這種稱呼洪濤知道是做什么的。張家的產業太大,遺囑也就特別繁瑣,還不是一次寫完的,經過了多年的修修補補,那玩意會和波音飛機的說明書一個厚度,方方面面都會涵蓋。
一般人對這種文件無能為力,連看都看不懂。怎么辦呢?歐美人就發明出一種模式,由一個團隊或者機構來負責解釋、把握這些遺囑文件的執行情況,盡量在委托人去世之后保證遺囑會按照委托人的意愿執行。
這個團隊是由律師、會計師、家庭主要成員、德高望重的社會名流、甚至神父主教、私人醫生組成的。就像是一個小型董事會,遇到問題大家商量著辦,遇到麻煩也得一起頂上去,這就是所謂的遺囑執行人和受托人。
不過在這個團隊里并不是人人平等,會有一兩個人有一票否決權,有點像董事會里的大股東。但他們也不能一手遮天,這一兩個人就是主要執行人和主要受托人。
在普通情況下這個工作都是交給家族的摯友來但當,他們非常了解家族內部情況,對委托人有私人感情但又比較中立,這樣對法定繼承人會相對公平一些。
有多大權利就有多大責任,這句話在信用社會里是真理。別光聽著權力大,趕上家族內部斗爭激烈的話,麻煩也特別多,搞不好還得成為被告上法庭呢。
洪濤當然不想去摻合張家內部的事兒,更別說去當什么執行人了。還主要,越主要越倒霉。
現在他已經有點后悔來澳洲了,這個老太太確實狠,臨走臨走還得擺自己一道。合算在她眼里誰都是可以利用的,親外孫女黛安如此、女婿托馬斯如此、現在輪到自己了。
“你去叫黛安進來,當著我的面宣誓結婚,你就是我外孫女婿了,自然有這個資格。白家、齊家、馮家、魏家、歐陽家都會站在你一邊,澳洲這邊康莉會幫你,即便有人提出異議也得不到足夠的支持。”
張老太太確實能算計,一個洪濤就等于擺平了和張家有關系的多一半家族。康莉做為她的親信,自然也能掌握澳洲的部分勢力,兩邊一加就是絕對控股權,誰想反對也沒用。她如果能少動點這些腦筋,說不定還能多活幾年,琢磨人是最費精力的。
洪濤是不是最合適的人選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能站在一個最中立的位置上,還有天然的支持者。任何繼承人加上他都是絕對控制,但他卻不會去主動加入任何一邊,因為他除了托馬斯兩口子和黛安誰都不認識,更沒聯系,相對而言比任何人都公平。
另外一個關鍵就是張老太太通過微點公司的案子看到了洪濤的另一面,這是一個關鍵時刻敢下狠手的人,還是個很有腦子的狠人。
如果洪濤是八面玲瓏、類似白女士那樣的老好人,估計也不會做出如此決定。她需要的就是洪濤這股子誰也不屌的狠勁兒。連整個國家政府都敢硬懟,還能怕誰啊。
有些時候處理家族內部問題就得有快刀斬亂麻的狠心和足夠的手段,否則自己一死家族里就得亂套,這比所托非人還可怕。在這一點上老太太真是活明白了,任何事兒都不帶感情因素,只用單純的利益來衡量。
“那您就不怕我偏向黛安?就不怕別人用這一點搞事情?”能找到的借口洪濤都找遍了,這是最后一個,也最被洪濤期望的。
張老太太和黛安的關系算不上敵人也差不多了,如果自己真和黛安在她死后有這份心,搞不好家產就得旁落。拿不到全部,搞走一部分對張家也是大損失。
“別人都說我家陰盛陽衰,其實張家向來不介意女婿做主,只可惜一直沒找到合適的。托馬斯早就應該接替我的位置,但他做了一件讓我不能容忍的事情,這才導致我死都不敢死,家里的女人還得繼續拋頭露面。”
“本來我打算再磨練黛安幾年再把位置傳給她,可該死的老天爺不給我時間。我在遺囑里已經寫上了,黛安沒有繼承權,但如果您和黛安有了男孩,只要他能姓張,那就是張家下一代繼承人。”
“我這一輩子沒有什么大本事,但看人從來沒錯過。黛安身上有我年輕時的樣子,可惜我發覺的有點晚。您更不是凡人,你們的孩子也不會差,我愿意賭一把。”可惜張老太太真是難斗,洪濤把握最大的一張牌又讓她給化解了,順便還扣上了一頂更大的帽子。
“真沒看出來您好賭,賭的還這么大……如果我不答應是不是張成林就帶不走了?”張家有多少錢和家產洪濤并不清楚,他也從來沒打聽過。
就算她們家富可敵國洪濤也沒啥可惦記的,現在賺錢對自己是最沒興趣的一件事兒,已經到了不愿意為此多浪費一分鐘的地步。在沒有解決金月這件事之前,洪濤什么都不想干,也什么都沒興趣。
“他不光走不了,還會永遠消失在這個世界上。我還會告訴托馬斯,是你把這件事兒搞砸了,看他會怎么對你和黛安。”
“他和我一樣對男孩子格外喜歡,張成林是他的心頭肉,結果被你生生弄沒了……”說了這么半天,張老太太一直都沒讓洪濤感覺到可怕,頂多算個無時無刻不為家族算計的心機老人。但人總是會露出本性的,越到關鍵時刻越徹底,這不就來了。
“好吧,我出去叫黛安……”沒轍了,洪濤這是頭一次面對如此困境,也是頭一次覺得碰到了難纏的對手。
自己能想到的每條路都被她給堵死了,她好像知道自己的需求,然后拿住這一點玩了命的擠兌。如果這個屋里沒有監控設備,洪濤上去拔了氧氣管的心都有。
黛安更暈,她被洪濤拉進了屋,當著老太太的面跪天跪地跪長輩,完成了一個簡單的中式婚禮過程,直到出門的時候還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么事兒。
“咱倆剛剛在病房里結婚了,我為了自己的目的把你給賣了,還答應了你外婆的條件,要在她過世之后幫著張家壓陣。這算不算玷污了純潔的愛情?算不算向惡勢力低頭?”
一直到出了飯店洪濤才回答了黛安的問題,一邊說還一邊看向江竹意。心虛啊,本來已經答應江竹意讓她當正宮,可是轉眼間自己又結婚了,人品好像已經成了負數。
“都什么年代了還搞這一套,既沒有神父也沒有證婚人,更沒有合法登記,你說結婚就結婚了?改天你是不是一直休書就能把我休了?”黛安不吃洪濤這一套,她一點沒感覺到幸福,只有被惡作劇的無奈。
“人活的太明白就沒意思了,老太太時日無多,讓她高興一次也算是積德。我剛才和她聊了聊,她不是壞人、也不是故意針對你個人,她是在為整個家族做取舍。”
“多一分感情就多一個弱點,等你坐到了那個位置上就會理解的。不過我情愿你理解不了,也別去碰那個位置,咱們踏踏實實過日子就挺好的,你說呢?”洪濤也沒打算能唬住黛安,她不是齊睿那樣的直性子,光靠蒙是蒙不住的。
但是她會不會成為第二個張老太太,這真很難講啊。剛才老太太說的一句話洪濤深表認同,她說黛安很像她年輕的時候,假如閉上眼想象一下黛安活到七老八十,也掌管這一個大家族,確實是有點張老太太的影子,尤其是在生意場上那種六親不認的勁頭兒。至于說感情,到了那個位置上磨練幾年很快就會被磨沒的,說不定會比老太太還無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