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臨城一切如故，城頭的軍隊絲毫沒有撤離，反而看起來像更多了一些。

九真九難門那件黑袍被他收入了儲物戒，這件法寶不錯。

回到富麗堂皇如同行宮一般的客棧，蔣老正拿著一本書閱讀，一位侍女人偶捻起水果喂到他嘴里，日子過的無比休閑。

而蔣老的下首，正坐著一個器宇不凡的修士，悠閑品著茶，不過目光總往門外瞟，顯然是身在曹營心在漢。

歐方宇到了。

“大師兄。”看到徐陽逸回來，歐方宇仿佛長長出了一口氣，立刻站起來拱手，笑容無比真誠：“你可算回來了。”

徐陽逸進入房間的一刻，就恢復了本來面貌——就是觀星者在位面飛梭上改變過的模樣。

“什么意思？”徐陽逸還沒開口，蔣老一聲冷哼，頓時把歐方宇的氣焰壓進了肚子里。只聽蔣老拍著桌子喊道：“有老夫親自指點你，那是你的榮幸！怎么？還一臉不愿意？！天劍山莊誰有你這么好的運氣！若不是看你天資聰穎……”

“老師教你你還不開心？”徐陽逸也愕然看著歐方宇，陰尊指點啊，這多么好的機會，雖然這個陰尊完全看不出是尊圣境界……

歐方宇一張帥臉已經快跨了：“他指點的是丹道啊……我的靈識只超過同階半成……”

徐陽逸無言。

他覺得吧，自己大概偶然喚醒了蔣老的師之魂，在自己出去的這段日子，蔣老百無聊賴，正好歐方宇萌萌噠撞了過來。得，這下別想走了。

“老師。”他輕咳一聲，決定放過這兩人的孽緣，拱手道。

蔣老上下打量了他一圈，看到沒什么問題，才擺了擺手：“回來就好，這事情我也是親自去了一趟丹堂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

徐陽逸裝作整理思緒，這件事已經不只是煉靈圣焰那么簡單了，后天靈寶，七大符箓，爭仙大道，羽蛇神的傳說，任何一個分量都絕對在天劍山莊之上。片刻后，覺得這些事情什么都看不出來，于是清清楚楚地對兩人說了。

蔣老神色越聽越凝重，沉吟許久才說道：“也就是說，煉靈圣焰很可能具備了自己的靈智？而且門口還有五大妖王看守？”

徐陽逸點了點頭。

蔣老沉思許久，對歐方宇抬了抬下巴：“四道子正好也去偵測了一下，雖然沒有你走的那么深入。但是煉靈圣焰存在天劍山莊已經數萬年，有些特殊的偵測手法，倒是查出了一些東西來。”

歐方宇抿了抿嘴，沉聲道：“歐某在一月前到達，這一月內，我用宗門的天神眼法陣偵測了整個水云澗。首先，外圍妖獸數目激增。恐怕已經達到數億上下，但只是普通妖獸。元嬰級別的妖將圍繞在云水盆地周圍。極像獸潮爆發的前兆，也無怪安臨城如此緊張。”

“現在聽大師兄所言，恐怕并非如此，這是五大妖王能調動的所有軍隊。它們是為了保護蛟龍虛影的存在。歐某懷疑，這件事恐怕有老祖宗的授意。”

老祖宗。

徐陽逸是第二次聽見這個詞。

“確實，它不點頭，水云澗……不，整個騰雷澤，甚至墟昆侖都沒有任何妖王敢調集如此龐大的軍隊，騰雷澤一共才幾大妖王？這一次來了五個。調集數目之巨，占據騰雷澤所有妖獸的五分之一！”蔣老若有所思地開口，修長的手指在桌子上輕輕敲擊。許久才皺眉道：“安臨城……快要亂起來了。”

不等兩人開口，蔣老擺了擺手：“你們的境界還是不到。七界之鏈你們沒有上過，達不到修士的真正核心，所以有的東西你們并不清楚。”

“老師……您也上過七界之鏈？”徐陽逸愕然。

“當然……等等！你那個表情怎么回事！還有那個也字是什么意思！紅塵！你出來！有人皮癢了！”

轟轟轟！帶著怪叫的紅塵極其興奮地連砸三下，數秒后，看著徐陽逸捂著腰呻吟，歐方宇干吞了口唾沫，不動聲色挪開一米。

太兇殘了……

“有的事，你可以想，但話語權總是掌握在強權者手中。明白么？”蔣老砸了一次，感覺身心舒暢，端起茶杯笑道。

“明白了……”

“……孽徒……你還真在想！紅塵！上！”

“汪！”

門后，貓八二和忘塵謹慎地看著這一切，生怕卷入無妄之災。

數秒后，徐陽逸嘆了口氣，拍了拍衣袍站起，發不亂，衣不亂，神色不亂。

歐方宇敬佩，這是被虐出了經驗啊……

蔣老干咳了一聲，不知道為何……突然的神清氣爽……他正要說話，忽然目光一亮：“你的修為……”

人影驟然消失，下一秒，蔣老已經站在他面前，手摁在他的胸口，數秒后，老眼睜開，閃過一抹愕然。

“你的修為……居然有了一絲尊圣氣息！你構筑的領域實踐了？而且完全正確？”

只有領域構筑完畢，才能踏入尊圣，在出去之前，徐陽逸明明才是理論構筑，現在居然如此嚴密！蔣老甚至能看到一點點木之準則的天地規則在對方經脈中奔騰。

這不是一兩次戰斗能達到的……

必定是長期戰斗，一點點完善領域，或者事一場生死大戰，豁然醒悟。

但是，徐陽逸剛才并沒有提。

徐陽逸目光微動，他沒想到蔣老眼睛如此毒辣，居然從修為上推斷出自己這次還有隱瞞。

蔣老的目光和他對視了一眼，立刻哈哈笑道：“好事，這是好事啊。對了，我剛剛說到哪里了？”

徐陽逸輕輕舒了口氣。

對方根本沒打算問。

“說我們不知道？”歐方宇見縫插針。

“對。”蔣老神色凝重了起來，收斂笑容，沉聲道：“修士和妖獸的關系非常復雜。曾有并肩戰斗過，也有反目成仇。總之，如此大范圍的妖獸調動，絕對瞞不過那些高高在上的太虛大能的眼睛。”

“這是挑釁。”他肯定地說：“而安臨城直屬界海王的產業，并且是極大的一塊。他絕不會允許這種挑釁，就算是為了所謂的蛟龍靈氣，妖族有理由。而人族也不可能容忍它們的領地推進半步。”

徐陽逸點了點頭，沉吟道：“有了挑釁，就需要回擊。這是兩大勢力在亮肌肉，震懾對方。所以……”

歐方宇深吸了一口氣：“這次來的人……絕對不會少。層次也絕對不低。”

“很可能是界海王的直屬親衛。”蔣老磨了磨牙：“對方出動了五大妖王，老祖宗在身后虎視眈眈，界海王這邊怎么可能弱半點？這一次……明面上是四道子，輪回圣女親臨，但背后，是太一教宗沈沉央沈國老，和界海王兩位同老祖宗掰腕子。”

“來的人……絕不會少于五位陰尊，甚至更多！陽圣都有可能！”

他站了起來，凝重地看了看外面藍天白云，不知何時，一縷烏云已經遮蓋到白云之中。

“大勢將至。任何族群都是牽一發動全身，在這七界存活……不容易。沒有大智大勇，早為冢中枯骨。”

徐陽逸若有所思。心中一股焦灼如跗骨之蛆，揮之不去。

他根本不管，也管不到后面太虛大能的角力，但是……如果來的是這種等級，在金丹滿地走，元嬰不見一個的安臨城，必定掀起驚天巨浪。

這個漩渦越來越大，僅僅是圣女，道子，他還有希望火中取粟，但是現在涉及到的已經不僅僅是他們，真的還能做到？

“該死……”他心中狠狠罵了一句，對歐方宇問道：“歐道友，是否煉靈圣焰下方，仍然拒絕尊圣進入？”

歐方宇點了點頭：“仍然如此，但是……現在封印松動了很多。我也不知道為什么，現在……恐怕能容納偽圣進入。”

“偽圣？”

“借用別人的套路，套在自己的領域身上。雖然晉級尊圣，實力也遠遠不如，這種就叫做偽圣，根本不被計入五千尊圣之中，但這樣的人……大約有一兩萬。”蔣老冷哼了一聲：“宋家……若天劍山莊因此出現任何變故，老夫必定要你知道大宗師的能量！”

“掀不翻你……也要讓你痛一百年！”

沉默，姜還是老的辣，蔣老一語點出如今的局勢，眾人都有些一籌莫展。

“事到如今，你兩帶著大宗師令，和宗主令，等。”

“等兩大勢力駕臨之日，馬上去見他們。無論如何，煉靈圣焰不能動。其他的東西，我們天劍山莊分文不取。四道子，你立刻聯絡周圍宗門中信得過的人，至少金丹中期以上的，若有元嬰在更好。讓他們馬上來這里集合。”

他有些煩躁地在屋里踱步：“光你們兩人，若他們真有歹心，見寶心熱，殺了你們也可以推諉。但是天劍山莊大批修士進入，免費給他們打工，其他任何不要，只保煉靈圣焰，他們再心熱也不敢下手。”

徐陽逸確定蔣老確實上過七界之鏈了。

短短時間，想的如此周全，甚至里面情況都想的一清二楚，若非無數次經歷這種情況，絕對不可能這般明白。

但……這對自己真的是雪上加霜。

他的蘇星瑤的聯盟，爭的是時間，搶的是信息的不對等。蔣老這句話，等于堵死了他們爭先一步的機會。自己根本沒法在蔣老的眼皮子底下搶先一步進入水云澗。

因為他根本沒辦法說出口。

說自己為了一件秘寶要先進去？不顧宗門特級任務？

蔣老是土生土長的天劍山莊修士，這種行為等于背叛宗門，萬重圣君怎么看？宗門數萬修士怎么看？

獨善其身，那是異類，異類，就會被排斥。他還想在天劍山莊活下去，幾百年后還想對方舉旗吶喊，幫助自己沖擊大爭之世，就絕不能開這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