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師滿臉冷汗,咬牙死撐。他的衣袂,胡須都在往后亂飛。當風暴終于平息,他仿佛在生死之間走了一圈那樣,深呼吸了幾口,眼中帶著極度的敬畏,同時帶著更多的羨慕,死死盯著那根燃盡的香。
寂靜,死一樣的寂靜。足足過了十分鐘,一個蒼老的聲音才響起:“呈上。”
“仙師。”老者此刻完全沒有剛才鎮定自若的模樣,而是虔誠地跪在地上,磕了個頭:“您說的沒錯,確實,有一位極其疑似上界仙師的修士,降臨在了上陳國。如何處置,還請仙師示下。”
“處置?”蒼老的聲音毫不掩飾地嗤笑了一聲:“你們處置不了他……他處置你們還差不多……”
“能到‘里面’的人,哪一個不是驚世妖孽?或者混世魔王?就憑你們也想處置對方?”
國師不敢抬頭。
“多少年了……本座降臨至此……已經多少年了……”沉默了數分鐘,蒼老的聲音仿佛帶上了一抹掩飾得極好的激動:“此界……莫名和‘里面’失去聯系……有多少人還記得本座?”
“拓跋真人……流火真人……清月真人……晚輩讓你們失望了……現在……終于有回歸‘里面’的機會……這位道友既然能來,就一定有回去的路!就算回不去……我等兩者聯手,機會也多出數分!”
“此界到底發生了什么……竟然能掙脫三位半步元嬰真人的掌控,‘界錨’脫鉤,‘星位’遺失……簡直不可思議……”
“真人?”國師目光一亮,小心地問道。
沒有回答,意料之中。過了幾分鐘,聲音笑了起來:“真人么……”
“對于你們,那就是神話……”
“是……”國師額頭觸地,恭敬地問:“那么……這位徐師?”
“先看看。”聲音平靜了下來,淡然道:“本座并未感覺到筑基降臨……若是練氣……那便毫無作用。”
“別去阻攔他,也別去騷擾他,就這么……安安靜靜地看著吧……”
又過了幾分鐘,國師這才抬起頭來,對于對方這種夾雜著些許古文的現代文,他已經習以為常。
他復雜地看了一眼燃盡的香,拿起了手機:“崔師?是我,祖懷恩……”
開云歷,783年,上陳國十大靈氣企業,李家,水家,兩大靈師為爭奪老君山歸屬,劃戰場于老君山頂。一方,為名震上陳國的十二大高階修士之一,子鼠。另一方,卻是按照履歷只是初級靈師的田國濤。
就在人人都認為這是一面倒的戰斗之時,初級靈師田國濤,竟然以初期的評定,和十二高階靈師之一的子鼠拼得不相上下!最終,兩人雙雙無力再戰,平手收場!
然而,這本來應該是震驚上陳國的一件事,卻沒有發出一點聲響,甚至當事人李家和水家,都仿佛忘記了這件事。一個月以后,水家不知道在誰的示意下,劃出了這塊地。
“嗡……”直升機再次降落A31中心地帶,田國濤滿臉疲憊地走了出來。但是這種疲憊中,卻帶著一種近乎狂熱的熱誠。
他靜靜地走到別墅之前,深深地鞠了一躬,足足十秒。
平手!
他,和一位高階靈師!
他無法忘記當時的情景,子鼠面具下難以置信的眼睛,周圍觀眾席上。李老爺子拄著拐杖,手都迸出了青筋,愕然看著自己。周圍李家一個個不看好自己的人——實際上全場都沒有看好他的人,此刻全部瞪圓了眼睛,大張著嘴,目光聚焦在他身上。
水家的人,看著他,有的看著子鼠,他們不確定是不是對方放水了。只有他自己知道,對方早已全力以赴!
還有……那位高高在上的祖國師!
他沒有失態,但是眼中的神情,同樣是震驚。
那種萬眾矚目的感覺,他無法忘記,銘記在心。甚至他覺得,這才是靈師!真正的靈師!
比試之后,李老爺子親自開出了雙倍的價格邀請他回歸。水家明里暗里表示愿意開更高的價格。甚至另外幾家都伸出了橄欖枝。一份份他之前根本不敢奢望的合同放到他面前,他全部拒絕了。
因為他很清楚,是誰給了他這一切。
看徐陽逸每一次的表情,這些可能是并不是很高深的東西,或許對于對方只是基礎常識。但就是這些基礎常識,讓他無比慶幸當初當機立斷,做了對方的管家。
“徐師的靈氣……又增強了啊……”他深吸了一口氣,沒有一點自滿,深深看著面前的別墅。就算站在外面,現在他都可以感到,一道道如同浪潮的靈氣撲面而來。幾乎形成實質。
“我什么時候……能走到這一步……”
開云歷,785年,李家靈師戰,田國濤再次出手,而這一次,再次面對子鼠,拼斗四小時十五分,一招險勝。
同年,靈師公會對田國濤發來邀請函,邀請他再次審查資質,被拒。
事后,李家邀請他成為供奉,被拒。兩個月后,A31地區周圍兩萬米內,被劃分為李家屬地。無償供徐陽逸使用任意期限。
開云歷788年,李家申請高一級資質,遭遇四家阻攔,田國濤以一敵四不落下風,三月后,李家成功晉升鉑金開發商資質,自此,老巢北風城全部落入李家手中。
靈師公會再次發來邀請,被拒。一月后,靈師公會備案,田國濤自動升為高階靈師,排序在十二生肖六人之前。
開云歷789年,申猴、酉雞、戌狗,三位高階靈師聯袂造訪A31地區。結果不得而知,三人回來之后,立刻選擇閉關。
開云歷791年……距離徐陽逸來到這個世界,已經過了整整九年。
田國濤的厚積薄發,他沒有出一次面。但是,就算再笨的人,經過這么多年調查,也差不多查清楚了其中原因。
并且,他從來不掩飾,任何人問起,他都是異常誠懇地說:“我能有今天,得感謝徐師。如果沒有他,就沒有現在的我。”
這一年,他已經被評為特級靈師一下第一人!號稱最有希望沖擊下一屆二十年國師任期的靈師。但是,在年初的報名表上,并沒有看到他的名字。
整整九年多,他的名氣,根本掩蓋不住。任何和靈氣有關的行業,任何靈師,都知道他這個人,更知道他背后的人——那個一閉關就閉關九年多,一步沒有出過門的瘋子。
九年多,無一人能進入A31地區,那里已經在靈師界傳出了種種傳聞。有人說,是一位隱世特級靈師居住,這才能將九年前已經境界下跌的田國濤調教出來。有人說,田國濤是得到了張宗師的真本,藏在別墅之中,根本沒有什么特級靈師。
無人可進,田國濤無事絕不出現。那位曾經傳揚地沸沸揚揚的徐師,在漫長的時間中,議論聲終于小了一絲。但詭異的是,三位國師,仿佛約好了那樣,從未踏進過A31地區一步。
開云歷792年……徐陽逸來到開云界的第十年。
整整十年。
田國濤安靜地坐在別墅外的草地中,一如既往地收拾了一下草坪,斟上一杯茶。
太陽升起,落下。徐陽逸并沒有出來。
他并不奇怪,就算是他,在兩年前,已經沒見過徐師。對方給他留下一篇功法后,就再也沒有出來過。
他記得非常清楚,那是790年的午夜十二點,他忽然得到召喚,而徐陽逸只是給了他三頁紙,隨后一句:“這三年內,用心觀看。”就再也沒有開過地下室的門。
這是他的第七百三十杯茶。兩年多的每一天都沒有間斷。
“徐師……在做什么呢……”他有些期待,又有些忐忑地看著別墅。在草坪上泡茶,他沒有別的辦法,因為……從那天之后,別墅中,一股完全不同于之前的靈氣,越來越強!仿佛是積累了整整十年,終于找到了缺口一般,在整棟別墅中凝聚。
他無法靠近。
那是完全不同于以往的威壓,雖然和他熟悉的徐師靈氣差不多,但是,卻有著天壤之別!
他修為越來越高,眼界也越來越高,他很清楚,這種靈氣,就算三大國師,一起上都不是對手!
不……恐怕全大陸的國師,加起來都不行!
已經超越了一種界限,去到了難以想象的境界!
兩年,每一天,氣息越來越強。而這幾天……甚至天上,烏云都彌漫不散。
“呼……”與此同時,地下室中,徐陽逸靜靜睜開了眼睛。
他的氣質,和剛來到的時候有些改變了,變得更加沉靜,孤寂。仿佛插在劍鞘里的利劍,不拔出來則已,一旦拔出,必定見血。
而他身體周圍,一道道宛若實質的靈氣,圍繞在他身邊。而此刻的他……是懸浮于半空!
不是借助計都羅睺劍!不是借助任何法器!而是實實在在地懸浮!超脫地心引力!
身體上,每一個大穴位都閃著耀眼的白光,金色符箓游走全身,心中,一股呼嘯,比任何時候都猛烈!
“是時候了……”他抬起眼,眼中劃過一絲和年紀不符的滄桑,嘴角終于綻放出一個笑容:“就是這幾天了……”
“十年……計都羅睺劍和身體的呼應,虛靈仙體的大致熟悉,這就耗費了五年,隨后……”他目光悠然抬起,看著四周的墻壁,微微一笑,伸出一指。
“天啟……第一蝕!”
“轟!”周圍的墻壁,應聲而倒!但是,上面每一塊磚石,全部都浮空,如同他一樣,脫離地心引力懸浮!
他控制了威力,這一式,他見過完整版,一旦全力用出,鬼車鳥停占星臺!恐怕這里立刻會成為風暴的中心!
靈力的風暴!輿論的風暴!自然異象的中心!
“蝕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