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的好天氣不復存在了,狂風又刮了起來,吹動雪花,彌漫了整個天空,別說相隔上百里,就是隔上十里地,保證也看不到聽不到任何信號箭的發射。
實際上這才是絕境長城的常態,此刻正是冬日,哪里來的晴朗無云,碧空如洗的好天氣?
當那三具尸體被燒得差不多的時候,才從鼴鼠村的方向慢吞吞地走來大約二百多個男女,但他們不是守夜人,而是工匠苦力。
這些人不論男女,渾身上下都包裹得嚴嚴實實的,有些人還穿著皮甲,背著弓箭長劍斧頭等武器,但除此之外,人手一盤堅固的繩索。
隨著這些人的到來,黑城堡內一下子就熱鬧起來,他們大聲喧嘩,和那些守夜人打著招呼,很是熟絡的樣子。
很快,老鐵匠唐頓·諾伊就走了出來,后面跟著二十個全副武裝的守夜人精銳。
但所有人的視線卻被唐頓·諾伊手里的那個錢袋給吸引住,呼啦啦地圍攏過來,然后老鐵匠就笑瞇瞇的挨個發放工錢,不多,因為工匠們一個個都是唾棄抱怨的樣子,不過最終還是無人拒絕,工錢雖然低廉,好歹也是可以養家糊口的啊。
連慕少安這個新晉的守夜人苦力都分到了五個銅幣,以及五個硬邦邦的黑面包,這將是他未來五天的所有口糧
“所有人帶上工具,準備出發了,一切還依老規矩,我們只在長城外停留五天,現在正是一年之中最冷的三個月,也只有在這個時間內,去鬼影森林冰河里鑿出來冰塊才是最合格的,但現在出去一趟并不容易,所以我們需要盡可能多的獲取冰塊,返回來之后,我們再按數量給予獎勵。”
首席鐵匠唐頓·諾伊喊道,然后兩百多人呼呼啦啦地帶上工具,經由絕境長城的隧道離開,慕少安也在其中,他被分到了一盤繩索還有一把銹跡斑斑的斧頭以及三塊一面很平滑的木板,很顯然,這是用來鋪在冰塊下,然后用類似雪橇的原理將其從厚厚的積雪上拉回來。
很辛苦的工作。
在被監督著進入隧道之前,慕少安忽然回頭瞅了一眼那些正在訓練的新兵蛋子們,以及才子,這家伙的臉上才剛剛閃過一絲不可捉摸的詭異,結果被慕少安給看了個清清楚楚。
這一場大戲的幕布才剛剛拉開啊。
穿過漫長且黑漆漆的隧道,絕境長城之外的世界迅速呈現在所有人眼前,溫度也比南面陡然降低了五六度,這不是感覺,而是切切實實如此。
雖然這有風雪被長城阻隔的影響,但同樣也證明這條絕境長城之中必然藏著某種古老的魔法。
長城的這邊大約兩里地的距離內都看不到一棵樹木,光禿禿的,再加上高大的城墻,以及遠處那一抹代表著森林的黑色,看上去相當壯觀。
但實際上,在絕境長城的其他地段,森林已經蔓延到長城之下,也只有目前有守夜人駐扎的黑城堡,影子塔,東海望這三座堡壘外面還保持著這樣的特色,其中尤其以黑城堡這里執行的最為標準。
冬天三個月鑿冰修補城墻,夏天砍樹擴大防御區,鼴鼠村那數百名工匠做的就是這個事情。
從這點來講,守夜人的總司令杰奧·莫爾蒙還是相當稱職的,有所作為,奈何大趨勢如此,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啊。
慕少安出了絕境長城之后,就老老實實地走在工匠苦力的隊列里面,心中一邊感應此地這特殊的寒冷,一邊卻是在放空心思,什么都不去想。
這不是他已經知道此行絕對安全無憂,不但碰不到異鬼,估計連野人部落都碰不到。
也并非他不在乎他目前即將變成烤魚的處境,
而是他很清楚,多想無益。
他想的就算再多,能超過其他布局者?能超過辛西婭?能超過那位主系統?
人家早就把一切都算好了。
那位主系統老太婆未必是想要他慕少安的性命,但把他困在本世界,或者是困于某種狀態下,比如他背后的傷勢,這本身就是對辛西婭,以及第三戰區那位構成了威脅和打擊。
要知道他和辛西婭之間的關系很特殊,辛西婭不可能拿他當棋子,想犧牲就犧牲掉的,而辛西婭目前雖然已經不再是第三戰區的分支系統,可是在混沌基地的激進者陣營里面卻是聲望極高的,僅次于那位‘領導者’,甚至在某種程度上,第四戰區,和第六戰區都是辛西婭堅定的盟友。
這種情況下,慕少安就成了特殊意義的人質。
如果那位‘領導者’不考慮這點,那就等于和辛西婭之間出現了巨大裂痕,而且別忘了,那位‘領導者’還是慕少安親自救回來了,這份人情就可以無視掉嗎?
而慕少安更是從她那里得到了幽冥死神的職業,算得上一半的師徒關系了。
那么問題來了,激進者可以變成無情者嗎?
所以說主系統這一步棋下得相當妙,你們若是敢舍棄慕少安,那我就可以正大光明的招攬他,你們若是不能舍棄慕少安,那你們行事就要瞻前顧后,牽絆太多,還算得上什么激進者呢?
不管怎么樣,主系統都會是最后的贏家。
正是基于以上考慮,慕少安很清楚,他不管是通過常規意義上的努力,還是玩掀桌子也好,搞事情也好,他永遠,永遠都在本世界里碰不到異鬼的,除非混沌基地內的激進者陣營和頑固者陣營能握手言和。
否則,他就會被在這里永遠的困下去。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
劇情規則算什么,世界意志算什么,在主系統的大棋局之下,那老太婆寧可毀了本世界,她也不會讓慕少安拿到五級變異寒疫,這種事情她又不是沒干過,之前為了破解鬼影病毒程序,她可是眼睜睜地看著18個世界被硬生生摧毀的。
所以,慕少安索性什么也不去想,連才子這個三面間諜的底細也懶得去拆穿。
就讓這一場糾結了上千年的意識發展形態之爭,糾結了新老交替權力之爭,糾結了敵我矛盾,糾結了一系列陰謀,陽謀各種算計,波及整個混沌基地各大戰區的游戲如火如荼地展開吧。
與人斗,其樂無窮!
與天斗,其樂無窮!
與自己的命運斗,更是其樂無窮!
事實上也正如慕少安所猜測的那樣,他們這一群二百多人的工匠苦力從進入鬼影森林,再抵達冰河邊上扎營,什么事情都沒有發生,別說異鬼了,野人的毛都沒有,倒是有幾只冰原狼成了箭下亡魂。
而這也完全符合劇情。
在電視劇情里面,從來沒有出現過大批工匠苦力外出鑿冰或者砍伐樹木的畫面,但這種日常的工作不可能暫停的,杰奧·莫爾蒙是個非常合格的總司令,他不會短視到這種程度,真以為這偌大的寒冰長城依托魔法的力量就可以永遠不倒了?
年復一年的修復和維護才是重點。
“嘿,新來的,砍樹去!”
有人招呼道,此時這到了冰河邊上,沒人忙著鑿冰,而是紛紛拿出斧頭砍伐四周的樹木,搭建營地等等,在這種零下五六十度的鬼地方,沒有一個可以取暖的營地那是非常危險的。
慕少安拖著斧頭走向森林,他能隱約感覺到,還有兩道目光在非常隱蔽的觀察他,不是盯著他的背影瞅,那樣的凝視只要超過一秒鐘就難以瞞過他的野獸直覺。
所以這種觀察是那種非常不經意的,只用眼角的余光掃一下,非常非常小心,便是野獸直覺都難以鎖定的那種。
看來是高手。
慕少安心中就嘆了口氣,果然不出所料啊,沒錯,第七戰區做出他們的選擇了,對他說是中立,但實際上已經選擇站隊了。
他們之前撤走三個監視的殺毒獵人,卻又通過一些小小的手段把慕少安弄成守夜人苦力,確保他不會接觸任何重要劇情。
現在還要暗中監視他的一舉一動,總而言之,哪怕目前的情況下,慕少安明明已經沒有任何資格掀桌子了,他們仍然要防止他掀桌子。
要做,就要做到最好嘛。
“砰!”
斧頭砍在樹干上,發出沉悶的聲音,搖晃了一下斧頭的木柄,將其拔出來,慕少安繼續一板一眼的砍下去,所用的力道和其他苦力工匠相差仿佛,揮舞的動作也很生澀,并沒有任何流暢的感覺,雖然理論上他可以在一秒鐘內用這把銹跡斑斑的斧頭把這棵數人環抱的大樹削成一根牙簽。
砍樹,挖地,鑿冰,拖曳,返回。
五日時間匆匆而過,什么事情也沒有發生,慕少安的表現也是中規中矩,回來后甚至還被獎勵了十個銅幣,這足夠他去鼴鼠村玩樂十個晚上,沒錯,就是這么物美價廉啊。
不過慕少安找到首席鐵匠唐頓·諾伊,表達了他想上進,成為工匠的想法,畢竟工匠身份可是比苦力的身份更高點,還可以在鼴鼠村定居,拿到的銅幣也更多。
但不出所料,這樣的要求在往日鐵匠唐頓是求之不得,絕境長城這里最缺的是守夜人精銳,其次缺少的就是工匠,長城上面太多需要被修復的戰爭器械了。
而這些天慕少安表現的也是中規中矩,還算有點精神,這完全符合鐵匠唐頓的要求的。
可惜,這個要求被上面否決了,那幫家伙生怕慕少安想搞什么事情,畢竟鐵匠唐頓在劇情前期和中期都是很重要的角色,尤其是在野人大軍攻打長城的時候,發揮了至關重要的作用,他更是瓊恩·雪諾的重要支持者。
慕少安想和這位首席鐵匠拉攏關系,這是絕對不被允許的,萬一被他找到什么空子掀了桌子呢?
“這真是有點遺憾啊,安德森,我——我恐怕不能接受你成為我的學徒,但我的確理解你的訴求,你還這么年輕,雖然一時做錯了事情,但不是不能改正的,我們這些守夜人的出身也未必多光鮮——呃,這樣吧,我可以給你另外一個差事,在沒有其他事情的時候,你可以幫著萊納德清理一下武器庫,作為報酬,我可以做主,每清理一次,給你一塊黑面包。”
老頭兒此時就一臉苦笑地對慕少安道,很是歉疚。
而這個幾乎不能算差事的差事自然不用上報給總司令或者首席游騎兵,至于萊納德,那是冰火世界劇情里連名字都沒有出現過的角色,連路人甲都算不上。
話說如果連這樣的小差事老頭兒都不能做主的話,那就真的不符合劇情了。
于是乎,慕少安在愕然了幾秒鐘后,就無可奈何地接下了這個根本不可能有任何油水,也不可能出現任何意外的差事。
聊勝于無吧。
當然,他是故意的,因為幾乎不會有人猜到他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