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煉山河

第1653章 勇敢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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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眼神灼灼,秦宇視而不見。

非不想,實不能,更不敢也!

可肉肉卻停了下來,扭頭看了一眼松濤亭,面無表情。

“秦大公子,緣分啊。”

秦宇輕咳,“我跟你,當然是有緣分的,這點毋庸置疑。”

肉肉嘴角勾起,“男人的嘴,騙人的鬼,實在很有道理。”她抬手指了指,“走吧,現在還有時間,雖然眾目睽睽下,你們做不出什么事,但說幾句話還是來得及。”

秦宇抬手揉眉,“算了吧,免得節外生枝。”

肉肉道:“我如今就在辦正事。”

秦宇無奈,看著她邁步上前,只能跟過去。

主仆三人走向松濤亭,廳內眾人自有所覺,窗邊的楊帆山眉眼之間,此刻若有所思。

松濤亭外,兩名駐守披甲邊軍,同時上前一步,眼眸冰寒,“軍方重地,閑雜人等不得靠近,爾等速速退下!”

秦宇看了兩人一眼,心想你們膽子是真大,暗豎了個大拇指,“既然不讓進,我們就走吧。”

上面的那位長眉兒姑娘,從剛才到現在,眼神仍落在身上,明亮而灼灼讓他覺得有些不自在。

能不見便不見。

肉肉抬頭,看了一眼樓上,“我倒覺得,今天會有人請咱們進去。”聲音剛落,窗口視野絕佳處,楊帆山起身,“這三位是我的朋友,請他們進來。”

門口兩名披甲邊軍,臉上頓時露出為難。

楊千刃皺眉,旋即舒展開來,微不可察點頭。

兩名邊軍頓時松口氣,各自退后一步,伸手虛引,“三位,請!”

剛才被楊千刃眼神,瞧的渾身不自在的江姑姑,眼底露出一絲擔憂,今日事情被察覺,她并不感到意外。

畢竟能被軍中那位大帥,親自帶在身邊調教的兒子,自然絕非尋常之輩。可他剛才的眼神,讓江姑姑有些失算,開始后悔今夜安排。

若事情只到這一步,還有挽回余地,畢竟江家在郡城中也是一方望族,再加上郡守大人幫襯,江姑姑內心還算安穩。

可這個關頭上,先前看過一眼的男子,居然來到了松濤亭,自家侄女的眼神,已將心意暴露無遺,江姑姑暗暗叫苦。

以楊千刃的身份,何等心高氣傲,既然落入“局”中,對江芷月動了心思,如何忍得住這些事情?

想到這里江姑姑悔意更重,尤其余光掃過那位隱藏身份的楊家子弟,嘴角一絲冷笑之后,臉上表情越發勉強。

主仆三人登上松濤亭,楊帆山微笑拱手,“三位,我們又見面了,當真是有些緣分,若不嫌棄便請落座,與我共品一壺東極山上的紫氣茶。”

所謂紫氣東來,東極山以東,便是大名鼎鼎的東荒神州,茶葉有這么個名字,自是身價暴漲。

更何況,紫氣茶的確神妙,不僅蘊含靈力充沛,茶葉泡制之后,確有絲絲紫氣縈繞,修行者飲之亦可神清氣爽。

人多的場合,肉肉基本不說話,白芷自然不會僭越,秦宇就成了“當家作主”的男主人。

聞言微笑,拱手,“那便叨擾了。”

肉肉雖未明言,為何要來松濤亭上,但心意如何,秦宇多少還能猜到幾分。要說肉肉真的是在,給他和長眉兒姑娘,制造一次見面機會,那是半個字都不能信。否則剛才松濤亭外,也不會話里話外刺了秦宇幾次,可見內心深處對此極為不滿。

心頭不滿,依舊選擇隱忍,所以肉肉說她在辦正事,秦宇便信了。而這件正事,應該就跟眼前這一位有關,但具體是什么,便又摸不著頭腦。

也罷,不必思慮太多,就能專心于修行,肉肉一直來故意秘而不宣,大概也是這么想。秦宇猜到了這點,心中自無芥蒂,索性將事情都丟給她去,樂得自己輕松自在。

楊帆山笑容滿面伸手虛引,秦宇、肉肉在對面落座,紫氣茶倒入白凈瓷杯中,絲絲紫氣蕩漾其中,多有幾分玄妙。

“多謝。”秦宇微微一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神態平靜從容。

可如今,除了長眉

兒姑娘的眼神外,還有一道眼神,也落在了他身上。

一個好看的姑娘家,看我也就看了,咱雖然攔不住,心里卻有暗爽。可你這軍中糙漢看我作甚?嘴角那一絲冷笑,又是緣何而來?咱們可沒見過面!

江芷月突然起身,姑娘家也不知道,自己哪里來的勇氣,莫非是誰借給她的不成?諸多眼神,瞬間匯聚而來,落在了她臉上。

心里有些慌,可江芷月咬了咬牙,硬撐著沒有坐下。不然這一坐,便再沒勇氣起身,也就不可能,再跟他說一句話。

深吸口氣,她快步走向窗邊,一張臉燦若紅霞,燈光之下越發美艷不可方物。楊千刃突然覺得,眼前這名女子,竟遠比他之前看到的更美,不由瞇了瞇眼,嘴角更多幾分弧度。

“我叫江芷月,‘月夜江流芷若盛開’的江芷月,你叫什么名字?”許是太過緊張,姑娘家聲音有些大,而且第一句開口,便將自家老爺子當年,取名之意說的清清楚楚。她羞的不行,臉上越發漲紅,卻一直都在勇敢的,盯緊了面前之人。

楊帆山微微錯愕,旋即旁觀不語,他邀請三人登臨松濤亭,不過心念一動而已。若天不絕人,自然會有機會,否則在臨行之前,能看到這么一位勇敢求真的姑娘,也算是件幸運事。

肉肉端杯喝茶,面無表情目不斜視,身后低頭默立的白芷,忍著沒有抬頭看來。

但如今內心里,對這位江芷月姑娘,想來甚是欽佩。敢跟自家夫人爭鋒,您膽子真不小,而且要說心里話,白芷很希望她能夠成功。

當然,這一切都只能藏在心里,半點不敢表露出來,否則白芷擔心夫人真的會,一巴掌就將她拍死。

秦宇放下茶杯,起身拱手“江姑娘,在下秦宇。”

雖然深感頭疼,可人家姑娘親自過來,又主動開口在前,作為一個大男人豈可扭扭捏捏。

更何況,對眼前這個,長眉兒的非常勇敢的姑娘,秦宇觀感很好。

當然,如之前所說,一切僅止于此。

也只是如此。

他神色平靜,眉眼平靜,眼眸更是平靜。雖說這份平靜,代表著誠摯與從容,但也能表達出自身某些態度。

長眉兒姑娘江芷月,自小就是個聰明人,哪里會察覺不到。她眼底浮現一絲黯然,旋即皺了皺鼻子,輕哼一聲,“我就是想知道,你叫什么名字,沒別的意思!”

秦宇拱手,“能被姑娘知道名字,便已經是我的榮幸,秦宇不敢奢求更多。”女孩家臉皮薄,當然要多照顧些,難道還要跟人家,當真掰扯一二嗎?不解風情也需要有個度。

江芷月心里好受了點,可還是覺得委屈,憑什么咱們就只見了三面,說了一句話,你就不喜歡我?

問了名字,也拿到臺階,她很清楚自己就該,現在便轉身離開。可不知為什么,腳下像是生了根,怎么都邁不動。

肉肉突然開口,“不想走的話,就坐下來喝杯茶,站著被人看,是一件很舒服的事?”

江芷月回過神,臉上紅了紅,可她居然真的,順勢坐了下來,看著楊帆山道:“謝謝。”

對這位江姑娘,楊帆山甚是佩服,笑著為她倒了杯茶,輕聲道:“姑娘當真好性格。”

對面,肉肉瞥了他一眼,見楊帆山眼露贊賞,卻也只是如此,便低下頭繼續喝茶。若有半點其他,她起身就走,雖有些麻煩,但她答應的事情自然就要做好,大不了多費些手段。

楊千刃眼神愈冷,看著楊帆山對面的男子,心頭寒意縈繞。可就在這時,他臉色微變,突然想到一些事情。

秦宇……秦宇……這名字,似乎有些耳熟。再看看,不遠處主仆三人,楊千刃皺緊眉頭,身體突然抖了一下。

寧秦這名字,若是說出來,在西荒境內可謂聲名赫赫。今日松濤樓上,許多人都有耳聞,說一句如雷貫耳多有敬畏,那是半點不過分。

可“秦宇”二字就稀松平常,沒人會有反應,這也是之前秦宇愿意遵從本心,與江芷月說出真名的原因。

可他想不到,在這松濤樓上,卻有人能夠窺得廬山

真面目……因為,伴父如伴虎雖然壓力大,耳目卻很靈光。再加上去往中荒神州,有很大概率會途徑東疆邊軍,楊無敵這位東帥得到些提醒,也就在情理之中。

身為嫡子的楊千刃,便曾聽父親與親近幕僚,在中軍帥帳中討論過幾句,因而記在心里。

主仆三人,又叫秦宇……越看,越覺得一切都對得上!

楊千刃臉上浮現一絲蒼白,身為東帥嫡子,軍中手握實權將領,他自視甚高這點并不錯。

更有足夠資格,居高臨下俯瞰,今日松濤樓上所有人,因而識破那名婦人小動作,眼神打量時他敢毫不遮掩,自己內心里的某些情緒。

所謂予取予奪,所謂肆無忌憚。

可同樣,按照這一套行事邏輯,若有人位格遠在他之上,也可以調轉如此對他。

以己思人,越想越怕。

這位東帥嫡子低頭,臉色更白,額頭冒出一層細密汗珠。

可如今,在楊千刃陷入深深恐懼時,有人并不這么想。

江姑姑臉上的勉強,是真的已經很勉強,近乎到了無法維持的地步。這位郡城之中一向長袖善舞,為家族保駕護航,智慧高絕便是父兄都要依仗的女子,此刻瀕臨崩潰。

之前她覺得,自家侄女是家族下一代中,最出類拔萃的一個,不僅因為足夠漂亮,而且心思通透,行事多有靈氣,被她寄予厚望。

可今夜,卻處處昏招、錯招,將本就局勢險峻的一盤棋,幾乎直接下成了死局。

看著楊千刃低頭沉默,身體偶爾有一絲抖動,在江姑姑眼中當然是,這位楊家真正子弟已經忍到極限。

一旦爆發,便是天崩地裂,一個外室楊家便可橫行郡城,令郡守大人低頭敬畏。

更何況,是來自軍中的楊家子弟……一旦發生沖突,江家現如今有的所有依仗,都會瞬間失去。甚至于,還會落井下石,只求能夠竭力擺脫掉,跟江家任何糾纏。

到時,一場潑天大禍頃刻而至,郡城望族江家,轉眼就要被風吹雨打飄零灑落,落得悲慘無比下場。

而類似事情,江姑姑并非只見過一樁兩樁,正因為見識多了,才會內心恐懼萬分,舍掉這一生幸福,為家族存續忙碌奔波,不惜做了郡守大人上不得臺面的枕邊人。

“芷月!”江姑姑起身,竭力保持鎮靜,喊過一聲后,輕聲道:“家中有事,我們該走了。”

江芷月面露猶豫,看了一眼旁邊男子,但沒等她多說一句話,便又聽到姑姑叫她。

“芷月,我們真該走了。”

熟悉姑姑,才能察覺到她此刻,看似平靜從容下的急促不安,江芷月正要點頭,松濤亭中又有聲音響起,“江小姐不必離開,無論江家如何,我保證都會沒事。”

江姑姑臉色慘白,腳下一軟伸手扶住桌子,將茶杯撞翻“啪”的一聲摔成粉碎。

“姑姑!”江芷月再顧不得其他,趕緊跑過去,攙扶住這位花容失色的美婦人。

桌上其他女子,一個個瞪大眼睛,面露驚詫、遲疑。只有那位帶“蓉”字的婦人,如今若有所思,再看眼前江家姑侄女兩人,便多了幾分幸災樂禍。大概是想說,讓你們自作聰明,如今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實在痛快!

楊千刃顧不得冒昧,如果真讓江家兩個女子,因為自己受驚離開,今日開罪便是真的開罪了,解都解不開。

到時他要如何?狗屁的東帥嫡子,他父親一生喜歡駕馭美人,別的都缺就是子女多。根本不需要人家做什么,只要這件事傳入帥帳,父親第一個就會動手,斬掉他的腦袋,親自送來表示歉意。

而他那些個,同在軍中效力的兄弟們,肯定很樂意做這些事……楊家人的確不會自相殘殺,這點是父親唯一制定的,讓人感覺到一絲溫暖的家規。可殺人,未必要親自動手,借力他人顯然是更好的選擇。

臉色發白,額頭冒汗的楊千刃,快步走到窗邊,拱手行禮,“秦宇大人,卑職之前有眼無珠,若有冒犯大人處,還請見諒。”

這一刻,松濤亭內外,皆死寂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