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您接我一劍了。”
短短一句話,起到的靜音效果比陳慶東放大招的時候還好。
全場靜了幾秒鐘后,便是一陣喧嘩。
“我剛才好像聽錯了,葉教習要挑戰陳慶東?”
“別問我,我也聽錯了……”
接入境強者一劍,刺入境強者一劍。一字之差,差之千里。
在人們眼里,入境強者如同猛虎,入境之下則如羔羊。羔羊躲過甚至頂住猛虎的捕殺,大家會驚嘆羔羊的求生欲,鄙視猛虎連只羊抓不住。但沒人會因為這種偶發事件,就覺得羔羊有和猛虎抗衡的能力。
葉蘇要對陳慶東出劍,在所有人看來,就是羔羊向猛虎的挑釁。如果不是德了點便宜賣乖,就是腦子出了問題。
“狂妄小輩。”有入境強者連連搖頭:“勉強接了一劍,難不成他還真以為能與陳慶東分庭抗禮不成。”
“少年人好名,多半是想借這個機會博取名聲。”另一名入境滿臉鄙夷:“現在的年輕人啊……”
“愚蠢。”有人冷笑著接口:“無知者無畏,他以為入境強者是什么。”
之前入境強者們因為陳慶東吃癟,都在那幸災樂禍,無形中也對葉蘇多了幾分好感。可是現在,所有的好感都煙消云散,甚至還多了厭惡的情緒。
因為對于這些人來說,葉蘇不光是挑釁陳慶東,更是挑戰入境強者的尊嚴。一只羔羊而已,如何敢對猛虎豎起犄角。
“呵呵哈……”
陳慶東笑了起來,笑的很憤怒,笑的面部有些扭曲。
“區區一個螻蟻,不知道用什么方法擋住劍舞,就狂妄至此。我陳慶東堂堂聚靈上境,竟然會受到這般羞辱。”
之前陳慶東心中充斥著都是憤怒,現在又多出屈辱之感。而給他這種感覺的,只是一個固氣期的少年人。
“好,我就接你一劍!”陳慶東雙目一寒,劍靈再度升上高空,一個巨大光罩在體表浮現。
劍域!
入境之下,以劍令祭劍舞,可得天地之力庇護。葉蘇之前與祭出劍令的對手交戰,從小世界內看到的便是這種。真正的入境強者施展劍舞,也會有類似的東西。但那不再是單純的防護罩,而是劍域。
入境強者的劍域可不是簡單防護,里面可以說是殺機四伏。即便是入境之間的交手,也無人愿意近身,都是遠遠的以劍舞互相攻守。
葉蘇不了解劍域,但在小世界內看的真切,瞳孔不由得微微一縮。
除了萬物之弦組成的光罩,陳慶東周圍環繞著一縷縷的劍氣,宛如奔騰的江河。雖然葉蘇是第一次見,但依然察覺到了那些劍氣的危險。若是攻過去,防護罩或許還沒什么,最多擋住他的劍鋒。可是那些劍氣,絕不會老實的待在那里。
陳慶東見葉蘇遲遲未動,全當他是怕了,不由得冷笑道:“怎么?不敢了嗎?你剛才的志氣到哪去了?”
城墻上的入境強者們也一陣哄笑,看葉蘇的目光就像在看一個小丑。
“或許他以為陳慶東不會接他的劍吧。”
“嘿,換其他人多半被這小子得逞了。只可惜,他不清楚老陳的心境啊。”
“哈哈哈,這叫自作自受……”
入境強者高高在上,以文斗的形式接固氣期一劍,這對他們確可以說是一種侮辱。換一個人在這,說不定就無視葉蘇飄然而去了。就算心里有氣,也不會當面撒出來。
陳慶東怒急之下應下了葉蘇,其他入境強者縱然有些鄙視,但也樂得看他給葉蘇一個教訓。
相對于哄笑的入境強者,世家子弟們卻出奇的安靜。死死攥著拳頭,緊張的注視著葉蘇。
他們不是看葉蘇的笑話,而是不喜歡看到葉蘇被那些入境強者羞辱。沒人知道這種情緒是什么時候出現的,甚至連他們自己都沒意識到。
沒有一個世家子弟喜歡葉蘇,隨便哪個都恨不得想捅死他。可當葉蘇破掉陳慶東的那一劍后,世家子們的心態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葉蘇比他們所有人都強,但這并不足以讓他們心服。世家的傲氣來源不是什么血統尊卑,而是深厚的底蘊。尤其對入境方面,一代代積累下的東西,可不是尋常人拜個所謂名師就能補上。
所以世家子弟們覺得現在打不過葉蘇,以后未必打不過。且不說誰先入境,就算同時入境,他們也自信比葉蘇這種野路子強。這種自信,一直維持到葉蘇接下陳慶東一劍。
他們沒有入境強者們看的明白,也不知道葉蘇如何做到。但是,他們看到了差距。這種差距的鴻溝,不是努力和底蘊就能彌補。
巨大的失落過后,便是莫名的認同感。
葉蘇與世家子弟們的年齡相近,境界相近,如果不看身份背景,和世家子弟們基本可以算是一路人。城墻上的入境強者們站在一處,不管彼此關系如何,都自成一個群體。世家子弟們下意識的,也把葉蘇算進了他們的陣營。
葉蘇接陳慶東一劍,讓他們莫名的驕傲。向陳慶東出劍,讓他們瘋狂。
入境又如何?仗著入境就整天對我們說三道四,仗著入境就不把我們當人物?處在二次叛逆期的世家子們,爆發了。
“媽的,入境算個球,捅他!!”
“葉教習,我們武家支持你。”
“靠,別亂喊,你能代表咱爹嗎?”
“我代表自己不行啊,反正家主將來不是你就是我。”
“嗯,是這么回事……葉教習,我們支持你……”
開始只有幾個人,后來一大半世家子弟都喧鬧起來,大聲支持葉蘇。
“這幫家伙怎么了?群體性的斯德哥爾摩癥么……”葉蘇莫名其妙的瞅了那些人一眼。
葉蘇只是略有無語,陳慶東可是差點沒給氣吐血。
“這幫小兔崽子,到底是何用意?難道他們的長輩,有什么授意不成?”陳慶東忍不住望向城墻上的那些入境,心中疑竇叢生。
劍域隨心,一絲一毫的松懈都會導致變故。陳慶東這一走神,劍域頓時就有了松動。如江河一般奔騰的劍氣,似乎出現了岔口。
這點變故常人或難注意,但又怎會瞞住葉蘇。
就是現在。
長劍一抖,葉蘇豁然暴起。
遲遲不出劍,不是懼怕,而是等待最好的時機,尋找最大的破綻。破綻既已現,又如何不能出劍!
連連音爆聲響,巨大的太極圖一閃而逝。在陳慶東回神的剎那,葉蘇已猶如迅雷一般沖至近前。
第二式,飛鶴穿云。
陳慶東兩眼瞪的溜圓,劍域的光膜轉瞬又厚重了三分,即便單以肉眼也看的真切。
劍尖與光膜相觸,發出滋滋聲響,一縷縷電弧在周邊游走。
嗤——
劍尖的一部分,緩緩沒入光膜。
只有很少的一截,兩指寬度都不到。可就是這兩指的距離,讓所有的入境強者都瞬間噤聲。
劍舞起,刀劍不加身,指的就是劍域的防護。可是現在,一柄劍,竟然穿了過去。
“葉蘇……”陳慶東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突然一聲爆喝。劍域內游蕩的劍氣瞬間聚集,向刺入的寒月劍涌去。
葉蘇毫不猶豫的抽劍后撤,幾乎在劍氣涌起的瞬間,便將劍拔了出來。雙腳同時連續踩踏地面,瞬間推開丈許。
陳慶東的劍氣失去目標,在劍域內一陣躁動,似乎因為失去了獵物,正在抓狂咆哮。
“貿然向陳家主出劍,是葉蘇唐突了。”葉蘇收劍抱拳:“承蒙賜教。”
陳慶東臉色又連變數次,重重哼了一聲,甩袖而去。
“完了嗎?”
“這就結束了啊……”
熱血沸騰的世家子弟們一陣茫然。
葉蘇那一劍的賣相也是不凡,還以為會像剛才一樣搞個大爆炸什么的,怎么能就這么結束了?
入境強者們也是面面相窺。
劍域的防御全在外面那一層,若是被攻破,可不會像刺面團一樣,一點點的往里擠。但同時,也會引爆里面的劍氣。葉蘇所承受的攻擊,絕對比方才接劍舞時要嚴重的多。
無論哪種可能,都不會像現在這樣毫無動靜。
“不對啊,難不成剛才看錯了?”
“我明白了,多半是陳慶東故意的。想不到這個家伙,也會玩以德服人的手段。”
“嗯,應該是這樣。滿足了少年人的虛榮心,又讓對方知道差距……”
入境強者們短暫議論之后,終于得到了自認為最合理的答案。
“沒想到陳慶東會有這樣的肚量。”鄭源遠遠望著,想法和其他人基本無二。
“……”蕭冷枝沒有說話,也沒有像其他人看著離開的陳慶東,而是把目光死死的鎖在葉蘇身上。驚愕,難以置信,甚至還帶著些許殺意。
“好一個葉蘇,只怕除了本府和陳慶東之外,所有人都被你瞞過去了。顧云清那個從來不用腦子的家伙,這次竟然與本府耍了心機嗎……”
別人都沒有發現,蕭冷枝注意到了。
葉蘇那一劍,絕對破了陳慶東的劍域。更可怕的是,他還擊潰了劍域內的劍氣。那些劍氣可是不同劍氣,而是蘊含了天地之力的恐怖威能。一旦爆發,威力非同小可。
這也是為什么,當陳慶東調動那些劍氣后,葉蘇會主動退開。
注意到陳慶東調動劍氣不奇怪,可蕭冷枝不明白葉蘇為什么可以破劍域,潰劍氣。這種絕不是一個固氣期可以做到的事情,甚至入境都不可能。
“鄭源!”蕭冷枝斷然道:“帶葉蘇去府衙,本府要見他。”
鄭源一愣:“什么時候?”
“馬上!”蕭冷枝飛身離去,顯然是不想再給鄭源發問的機會。
如果真如他所想,哪怕是最親信的鄭源,也必須隱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