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守忠踏空而起的一瞬間就意識到了問題的不對。
對面的楊堪雖然口鼻流血,但是嘴角上翹,臉上那一絲漫不經心的笑意卻哪里是一副要待宰的模樣?
王守忠不相信楊堪感覺不出自己的局面,而這個時候還是能漫不經心,要不就是瘋子,要么就是有恃無恐,很顯然楊堪不是瘋子。
還沒有來得及多想,只是這一瞬間,王守忠一跨步便已經凌空而至,手中的萬象青蓮刀已經祭起,洶涌而來的云氣猶如被刀身吸引,縈繞雷動,滾滾彌漫。
楊堪讓自己的身體就這樣處于一種虛飄的境界中,身體急速的提聚運行,讓元力玄氣能最快的恢復起來,當然,他不可能一下子恢復正常,但還是只要能恢復一兩成力量,足夠自己退下城樓,那就足夠了。
在城樓上,是王守忠的主場,他不敢放肆,但是只要退出城墻,量他王守忠也不敢追擊而來,淮右軍的術法師一樣不是好惹的。
當然,這一切的前提是要阻擋住王守忠的循跡追殺。
長戟那靈動一勾,背后囊袋驟然破裂,一大一小兩具星盤狀的物件飛旋而出,湛藍色的烏光彌漫在空中讓下午的東門城墻上竟然多了幾分妖異的魅藍之意。
“咦?”王守忠猛然縮步,身體詭異的在空中一個扭折翻轉,讓自己重新在空中立定站穩。
他不是沒有見識的人,雖然北地對術法一道不太重視,但是作為平盧軍節度使,這點兒眼光他還是有的,這是術法武器,而且絕對是高級別的術法武器!
大型星盤被楊堪凌厲的戟枝一鉤飛向空中,星盤上七零八落的布滿了十余枚形態各異的棋子,隨著星盤的旋轉,附著于其上的棋子開始一枚枚離開星盤射出,并迅速追逐著王守忠而來!
王守忠雖然不懂術法,但是卻也知道這種十分復雜的術法武器絕對價格不菲,他還不太明白這種術法武器的攻擊原理,但是這種關鍵時候楊堪敢拋出這種玩意兒來,絕對是致命武器,而非雕蟲小技。
此時他已經沒有多余的精力去追殺楊堪了,飛旋的星盤連續不斷的拋出棋子,而這些棋子沿著一種奇異的軌跡開始無規則的向著沖擊而來,哪怕是隔著十步之遙,他也能感覺到那每一枚棋子帶來的鋒利氣息。
青蓮長刀微微一蕩,兩枚一龍一象的棋子被刀刃準確擊中,“喀拉”一聲激射出十幾張開外,但是幾乎是轉瞬之間,這兩枚棋子撞擊在城墻墻壁上之后反彈而出,就像是受到了某種詭異的吸引力,重新吸附回星盤中,一觸之后,再度綻射而出。
而在此之前另外十一枚棋子,已經次第拋出,沿著各種或高或低或快或慢或曲或直的線路向著王守忠飛行而來。
王守忠終于覺察到了這具星盤的威力,這個玩意兒就像是一具弩車,不斷的向自己發射著弩矢,而且如果按照這個跡象下去,似乎就永無止境了,而且自己人力終有窮盡,而這星盤懸置于空中,如果始終不落,那豈不是成了永不消逝的武器了?
這當然不可能,術法之力亦有長短,也有窮盡之時,只是這一拖累牽制,楊堪這廝已經竄到了墻邊,縱身而下,看他那蹣跚的模樣,絕對是受創不淺,只可惜自己卻不能趕盡殺絕。
讓王守忠忌憚的還不僅止于這個大星盤,另外一枚與大星盤同時升入空中卻環繞著自己飛速旋轉的小星盤才是最讓王守忠關注的。
這枚小一些星盤上光潔平滑,沒有大星盤上的那些個棋子,但是卻是星盤周邊卻是圓滑犀利,綻放出來的絲絲寒氣,顯示出這玩意絕對不是看上去哪兒簡單。
它繞行自己不斷的飛旋,但是卻始終沒有靠近自己,只有當自己的動作過大,或者元力玄氣提聚到一定程度,這個小星盤才會收到某種牽引一般,猛然像自己的飛速襲至。
當王守忠還有些不甘心想要提聚元力玄氣硬抗這十余枚棋子的襲擾,而搶在楊堪越墻脫身之前,給其致命一擊時,這枚小星盤卻如同鬼魅一般沿著腰際的高度急速追襲而來,迫使他不得不回身用青蓮長刀反身一擊。
但是這充滿了自己十成力量的兇猛一擊,竟然沒有能讓這不知道是何種材料制成的星盤破碎,它反而借助自己這一刀之力回旋出十丈之外,嗚嗚怪嘯著反撲而來。
眼睜睜的看著楊堪躍下城墻,甚至連帶著他的親兵也開始退下城墻,王守忠知道自己失去了追殺對方的機會,扭過身來,手中長刀狂揮,雄勁的刀氣將不斷飛襲而來的棋子激蕩得四處散逸,而他面對俯沖而來的小星盤不再顧忌,雙手握刀,足尖猛地一蹬足下條石,身體向上凌空而起,一道天青色的光彩迎著那道旋轉而來的星盤猛然撞擊在一起。
“啌!”
星盤再也經受不起這道凝聚了小天位強者的含忿而出的爆發之力,被這到刀氣直接擊成了七八塊碎片,事實上在第一擊之下,這具星盤就已經起了裂痕,而這第二刀則直接終結了它的命運。
擊破了小星盤的王守忠沒有半點阻礙,身體在空中又是一個漂亮的折返團身,長刀再揚,青色匹練再起,直襲已經漸趨力竭的大星盤,轟然之下,那枚大星盤雖然沒有當場碎裂,卻也被擊得飛出十余丈之外,撞擊在城內一處大宅院的堡墻上,鑲嵌在墻壁中兀自嘯叫不止。
解決了這兩枚術法武器的王守忠心情卻并不好,城墻上的敵人已經退了下去,正在忙碌著補位的士卒按照各自的崗位緊張的奔行,而已經有軍官在高級軍官的命令下組隊向中線增援。
看著眼前這一幕,王守忠心情糟糕得無以復加,這還是第一天,竟然就打成了這樣,不但被敵人沖上了城墻,而且還在這城墻上打得如此激烈,如果不是自己及時回來帶來了親兵增援,局面會變成什么模樣,他也無法預料。
雖然不認為自己沒有及時趕到淮右軍就能突破東門,但是毫無疑問有楊堪的親自帶隊沖鋒,肯定會給這北翼帶來更大的傷亡。
想到這里,王守忠也已經開始意識到了平盧軍在實力上的這項缺陷,不僅僅是在兵力上的不足,而且淮右軍依靠其遠程武器和登城器械上的展現出來的絕對優勢,將他們的兵力優勢發揮到了極致,而這也使得自家依靠城墻的防御優勢被削弱了不少。
更為麻煩的是,淮右軍還可以利用他們在武道強者,尤其是小天位強者上的數量優勢來進一步擴大對己方的殺傷效果,這一點幾乎就是無解。
這一戰雖然王守忠還不清楚具體情況,但從楊堪都敢在第一日就親自上陣的情形來看,淮右軍應該是傾巢而出了,要知道楊堪是淮右實力最強的淮右左軍兵馬使,他都敢親自上陣,那他的副手柴永呢?那也是一個小天位強者,還有那個曾經在平盧軍中呆過十多年的秦漢呢?他擔任的是武寧左軍兵馬副使,同樣是一個實力不比君越遜色的小天位強者,他來了,盧啟明呢?還有俞明真呢?
想到這一切,王守忠心中就不由得往下沉,他發現自己把劉延司和自己的弟弟王守信放出去是一個非常大的謬誤,尤其是將劉延司派去鎮守海州更是如此,不但拖住了兩萬多精銳,而且還有劉延司這個小天位強者,以及他麾下的幾個固息期高手,而只要能有一半的力量現在在青州,淮右軍想要謀奪青州就是做夢。
還有一點王守忠內心不想承認但是卻又不得不面對,那就是平盧軍的術法力量太孱弱了,與淮右相比,完全不在一個層面,僅僅是這一套術法武器,王守忠估摸著自己的這些術法師們怕是難以制作出來。
而這也直接導致了像楊堪這種家伙才敢如此肆無忌憚的登城一搏,換了在淮南,也許這種家伙敢如此放肆的登城一戰,早就被對手準備停當的術法武器給毀得神形俱滅了。
各種負面情緒直接影響到了王守忠的心態,以至于一時間王守忠都還沒有除了這北翼之外,南翼還在鏖戰,中線也還勝負未卜,好一陣后王守忠才反應過來,一邊命令北翼加強防守,一邊帶著親兵隊往中線的城門樓趕。
“這么說,淮右愿意和我們結盟?”端坐在正中的濃須男子目光里有些壓抑不住的興奮,雖然他刻意的讓自己的語氣變得平靜,甚至有些淡漠,但是侯晨還是能夠感受到對方內心的火熱。
沒有誰能拒絕來自淮右的示好,尤其是像襄陽這種現在面臨著巨大壓力的藩閥,現在更有杜立這個幫手,想必蕭憲應該明白自己并非只是來打嘴炮那么簡單。
杜立的目光有些游移不定,說實話,他來這一趟也是心緒復雜,來與不來都面臨著艱難的抉擇,淮右的強勢已經顯露無疑,當然正如侯晨所言,淮右的心思根本就不在南面,這也許是鄂黃杜家的幸運,但未嘗不是一種悲哀,幾年前被視為大樹依靠,現在竟然被對方打不上眼了,這讓人情何以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