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烽這也是有要再度挑起大梁和蔡州之間的戰爭?不,顯然不是,江烽這是要先下手為強,用潁亳二州來誘惑大梁對潁亳二州動手,這樣就擠壓了蔡州的展空間,讓蔡州不至于展太快。
王邈心中暗贊,這位防御守捉使大人還真不是等閑之輩,看來也是早就有對策了。
他也承認江烽剛才所言屬實,無論怎樣,淮右都將面臨一個棘手的局面,無論選擇哪條路走,都一樣充滿了巨大風險。
也正如江烽自己所說,這一年多時間來從固始到澮州再到淮右,他帶領的這支軍隊這個勢力,就一直是跌跌撞撞的這么在風雨雷電中闖出來的,而且還真就闖出了這樣一個局面來。
沉吟了一下,王邈才緩緩道:“大人,大梁現在的情況也很復雜,恐怕要讓他們隨意對潁亳二州動手,也非易事。”
王邈的言外之意也很明確,現在的大梁已非幾十年前的霸氣十足的大梁了,若是被人打上門來,大梁倒是還能拿出幾分氣勢來應戰,但是主動出擊的銳氣已經無復有往日的勁頭了。
而且大梁內部派系復雜,哪怕是有利益誘惑,牽扯到各派的利益,要做出出兵決定效率也很低,驟然讓其對淮北開戰,只怕也說易行難。
“嗯,九郎所擔心的某也知曉,不過某在大梁呆過幾天,也和大梁打過交道,讓他們大舉出兵攻略潁亳二州肯定不太容易,但是若是蔡州打起了潁州主意,大梁若是都還對亳州毫無表示,某覺得,恐怕大梁就真的該擔心自己下一步還能不能守住自己地盤了。”
王邈眼睛一瞇,“大人的意思是要讓潁亳二州各為蔡、梁所取,進而相互牽制?”
潁亳二州唇齒相依,袁氏若真的對潁州動手,勢必刺激大梁,若是淮北對蔡州吞并潁州都難以做出反應,大梁若是不吞下擱在嘴邊的亳州就說不過去了,恐怕連梁王朱允都要被人戳背脊骨了。
“九郎,某還是那個觀點,淮右從來難以在一帆風順的環境下生存,總會面臨這樣那樣的風險麻煩,所以某也不指望淮右能安安穩穩過日子,那么咱們就只能富貴險中求了,當然,你先前提到的那些問題某也明白,現在我們要做的就是如何最大限度的化解不利因素,最大限度最快度充實我們自己的力量,以便于在未來的戰事中能占據主動,能更游刃有余的有更多選擇項,而這一切某需要九郎來幫某一把,九郎意下如何?”
“大人抬愛,某躬逢其盛,敢不從命?”王邈再無半點猶豫,起身一禮,斷然應道。
“好,某就請九郎就任防御守捉使府押衙一職,九郎與白陵好生策劃一番,看看淮右軍當下最急迫需要解決的問題,以備日后臨敵。”江烽忍不住站起身來,拍了拍王邈的肩膀,“愿與君共享富貴!”
王邈也是有些激動的一拱手,“當竭盡所能,不負大人所托。”
江烽滿意的點點頭,“九郎,擺在我們面前的事情雖多,但咱們也要一件一件來做,輕重緩急,你作為押衙,也要有個掂量。”
“大人,某現在就有一事,但遲疑不決,請大人斟酌。”王邈也不客氣,馬上就進入了角色。
“哦,說來聽聽。”江烽見王邈一臉鄭重其事,也不敢怠慢。
“某前些日子去了河朔一行,目下河朔三鎮局面非常混亂,尤其是盧龍,由于契丹人向南滲透,使得盧龍軍的勢力范圍受到很大侵蝕,目下盧龍軍北部諸州基本上都已經受契丹人節制,大批漢人向南逃亡,盧龍軍內部也矛盾叢生,因為對契丹人態度不一致,部分盧龍軍對現今盧龍節度使極為極為不滿,但又受到壓制。”
江烽一時間還沒有聽明白,但他知道王邈這么說,肯定有其道理。
“另外,某也專門回了一趟成德,張氏在成德目前也是舉步維艱,受契丹勢力南侵影響,大批漢人南下,對成德軍諸州的影響也很大,某還有些兒時伙伴尚在成德軍中,處境不佳,所以某也斗膽聯絡一些兒時舊友,他們有意脫離張氏,……,加上他們也能聯絡上部分盧龍騎軍,所以某覺得這也是一個機會,可引這部騎軍來投,對我們淮右軍能夠起到一個很好的補充作用,……,不過,……”
江烽大喜過望,沒想到這王邈剛一上任就給自己送上這樣一個大禮,本身自己就是對騎軍力量的不足耿耿于懷,可以說之所以覺得與南陽或者蔡州野戰沒有把握,關鍵就在于沒有一支像樣的騎軍。
要建立起一支合格的騎軍還不僅僅是戰馬的問題,要把一個合格的步兵變成一個合格的騎兵實在太難了。
蓋因會騎馬與擅長騎馬以及到能夠騎馬搏殺,這完全是幾個層面,其中每一個臺階那都是需要幾年的訓練,遠非步軍成型那么簡單。
而王邈提到的這幫盧龍軍和成德軍,中間就有相當數量的騎軍,按照王邈所言,欲愿意南下投奔淮右的盧龍軍和成德軍數量有五六千人,其中騎軍就占到一半以上,這對于淮右來說簡直是天上掉餡餅了。
不過王邈也很客觀,直言不諱的說道這幫盧龍軍和成德軍也非善類,他們在河朔那邊養成了驕橫跋扈的脾性,如果真的來到淮右,是禍是福還很難說。
尤其是河朔三鎮素有叛亂的習慣,若是接受了這幫“叛軍”,在淮右他們覺得不合意,說不定哪天就會反叛,這種可能性并非沒有,所以接受不接受,需要考慮清楚利弊。
江烽當然也清楚河朔三鎮那幫軍隊的德行,這么多年來河朔三鎮軍隊的惡名在外,所以他們縱然想投大梁,大梁也不會接受,至于像臨近的泰寧軍、平盧軍都根本不會接受這幫兵痞,所以在考慮這個問題時,王邈也很謹慎,專門提醒江烽務必要考慮清楚。
“九郎,你的擔心我明白,不過區區幾千人,來到我們淮右地盤上,縱然他們可能還有些桀驁驕橫,但是我想他們南下時恐怕也應該考慮到很多問題,如果某連這點胸襟魄力都沒有,那真的趁早去過老婆孩子熱炕頭的日子算了。”江烽頓了一頓,“更何況,我一直覺得一支軍隊總還是應當有點兒血性脾氣,或許河朔軍在這血性脾氣方面沒有用對方向,但是如果沒有一點血性脾氣的話,我估摸著河朔軍也就沒有幾個人看得上了。”
王邈沒想到江烽還會從這樣一個角度來考慮問題,琢磨了好一陣才道:“大人明鑒,既然大人如此看,那某就準備去推動此事了。”
“盡管去,九郎可以代表某告知他們,來淮右,吃喝用度淮右不會虧待他們,但卻必須要遵從淮右軍的軍紀規定,若是吃不消淮右軍的軍紀規定,趁早別來,免得日后人頭落地卻沒有后悔藥可吃。”
王邈就任防御守捉使押衙一職宣布后只在澮州呆了三天。
三天里,王邈將自己對淮右軍目前現狀做了一個評述,同時也專門就淮右軍存在的那些薄弱環節洋洋灑灑數千言寫了下來,交給了江烽和崔尚。
江烽和崔尚都對王邈的這篇評述認認真真的琢磨了一番。
不得不承認,將門出身同時又游歷了多地的王邈兼具了武將和幕僚的水準,看待問題的角度和考慮問題的方式就和純粹的謀士和純粹的武將不一樣。
很多問題他比武將看得遠看得寬,比謀士看得細看得準,尤其是一些細節性的問題,比如后勤保障上的運輸倉儲,崔尚看得到,但是雕琢不了那么細,而楊堪他們知曉,卻未必考慮得到那么周全,但王邈卻能看到想到。
又比如軍隊如何與術法一道的配合結合問題,王邈同樣要提出了一些自己的觀點看法,尤其是在野戰中如何揮術法一道的威力,也提出了不少精辟的建議,連楊堪和鄧龜年都覺得極有見地,值得一試。
三日后,王邈啟程前往河朔,但前往河朔的卻并非只有王邈一人,與他同行的還有甘泉和另外一名出身河朔的術法師。
既然王邈都能想辦法從盧龍和成德軍招攬到騎軍,那么為什么不可以把范圍放得更寬一些,對術法一道的人才,淮右更是不吝用更好的條件來吸引招攬。
前期事實上已經有不少來自河朔的術法師加入了澮州的道藏所,但是江烽覺得還不夠,還遠遠不夠。
澮州道藏所完全可以在擴大更多,河朔既然受到契丹的滲透,那么肯定會有很多術法人才不甘于為契丹人所困,選擇更好的環境就是必然的,淮右正好可以承接這一機會。
江烽甚至還把心思放得更寬,設若河朔那邊真的局面糜爛,哪怕是尋常百姓,淮右一樣可以接納,澮壽二州現在有的是荒地可供開墾,所以他也把這個意思交代給了王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