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皇

第八十二節 到哪里都免不了

“是么?看來二郎對大梁的情況知之甚詳啊。”錦袍青年似笑非笑的刺了江烽一句。

“不瞞殿下,某和大梁是有聯系的,甚至大梁也對澮州有恩,當初蔡州袁氏背盟反殺光州,某率固始軍孤軍獨守,袁氏進而逼迫,這等情形下,全賴鄂黃施以援手方能免于厄運,而后蔡州進迫,杜氏無力應對,某不得已之下才從大梁招募老卒,大梁出于其自身考慮也給了某不少錢銀支持,最終某才能頂過袁氏的屠刀,這等情形殿下是很難領會的。”江烽顯得很坦誠。

“那二郎是否覺得現在澮州局面全靠大梁一手扶持而成呢?”錦袍青年臉上冷意更甚。

“那也不是,澮州能有此局面,還是全賴朝廷恩賜,將士用心,大梁起了一些作用,但不是主要的。”江烽搖頭否認,“某明白殿下想要問什么,澮州是將士們的澮州,澮州軍雖然不少將士來自大梁,但是他們都是被大梁軍裁汰老軍,現在和大梁已無太多干系,唯有以澮州為根本,所以殿下盡可放心。”

江烽所說也正是錦袍青年想要聽到的,關中內部對扶持澮州的態度一直有些矛盾。

誰都知道澮州是在大梁支持下存活下來的,以長安的想法,對于這種親附于大梁的勢力自然要堅決予以打擊和遏制。

但是現在南陽劉玄和大梁也攪在了一起,而蔡州和淮北又都元氣大傷,一時間誰都沒有精力來顧及澮州,這種情況下如果真的解決掉江烽,反倒是要把以大梁系將官為主澮州全面推向大梁。

反倒是這個江烽還能保持一定獨立性,也就是說保持現狀,甚至扶持江烽,力爭讓江烽逐漸改變態度依附于關中,這倒是一個最佳的策略。

“二郎,大梁這等叛賊逆臣,不思回報皇恩,反而有背主自立的野心,和他們走得太近,于你無益啊。”錦袍青年耐著性子道:“本王也知道你現在的困難處境,你先前所說的這一切,本王記在心里,本王也會盡力支持你,本王欲待向父皇建議你擔任光澮壽觀風使,由你總管光澮壽三州軍務,你意如何?”

江烽大吃一驚,光澮壽觀風使?!

這等好事會落到自己頭上?

光澮也就罷了,這壽州也是自己下一步重點謀劃之地,怎么長安居然就欲把這等好事送到自己手上了?

這豈不是瞌睡來了,就把枕頭送到頭邊上來了?

但對方最后一句話讓江烽稍稍冷靜了一下,總管光澮壽三州軍務,卻少了一個“政”字。

按照慣例,觀風使也好,經略使也好,再高一層面的節度使也好,都是要總管軍政事務的,但對方卻有意把“政”字省略了,這顯然言有所指。

三州的確是三州,但是恐怕除了澮州是真的掌握在手中,其他都還有太多變數。

光州也就罷了,恐怕長安要伸手,刺史也好,上佐官也好,六曹判司也好,只怕這長安城中各方勢力都還要有一番博弈。

而這壽州撇,自己心里都還沒有多少底兒,長安居然也蠢蠢欲動了,這么早就要預定了,未免太露骨了一些吧?

“怎么,二郎莫不是信不過本王?”錦袍青年以為自己的話讓對方大喜過望之余又有些不敢相信,嘴角帶笑道。

“殿下之言,某如何敢不信?只是這光澮二州也就罷了,但這壽州……”江烽沉吟著,目光卻在錦袍青年身旁的兩名男子身上逡巡。

“二郎莫非對壽州不感興趣?還是覺得這壽州之地太過棘手?”坐在錦袍青年左側的士目若朗星,面白無須,顴骨略高,聲音格外高亢有力。

“房大人,若說某對壽州不感興趣,那太過矯情,霍丘和安豐皆是魚米之鄉,又有芍陂灌溉之利,而壽春更是淮水畔的重要商埠,商貿繁盛,若是能得,勝過光州澮州數倍,只是這壽州歷來便是淮南爪牙之地,怕是不容外人隨意染指吧。”

江烽的話并未獲得對方的認同,士乃是兵部侍郎房簡,也是這位二殿下身旁的重要策士。

“二郎,本官不相信你對淮南局面一無所知,楊氏和徐氏之間的矛盾愈演愈烈,難道二郎不知?壽州本身并不屬于吳國屬地,三姓雖然各有傾向,但是其統治架構基礎早已經被蟻賊掃蕩一空,現在孤懸壽春一城,吳國現在恐怕也沒有那么多心思來過問壽州之事,若是朝廷能以詔令明確你負責壽州事務,本官相信吳國縱有些許不滿之意,但也不無大礙。”

江烽目光閃動,卻沒有馬上回應對方。

壽州他肯定會取,若是能得朝廷予以的大義,那當然是再好不過,問題在于自己需要付出什么。

光州也就罷了,但壽州江烽是不打算與人分享權力的。

蓋因壽州實在是太重要了,有芍陂灌溉之利,只需要稍加調整,江烽有信心讓霍丘和安豐、壽春加上盛唐四縣在未來兩三年內成為真正的沃土糧倉,近這四縣之田,足以養活百萬人口。

在這個年代,有糧就意味著你可以養活人,可以獲得民心;能養活人,就意味著你有充足的兵源,哪怕一戰下來損失再大,你也可以馬上獲得補充。

“房大人,壽州某暫不敢想,某有自知之明,澮州一地能經營穩妥,養活澮州軍數千人,某就心滿意足了,不敢奢望其他。”見幾人都面帶不悅之色,江烽這才話鋒一轉,“光澮二州,疊經戰亂,人才不足,尤其是光州,歷經袁氏荼毒,若是朝廷能選派能吏治理,也會光州百姓之福。”

見江烽這等曉事,在座幾人臉色都變得好看許多,尤其是錦袍青年,更是眉開眼笑,“二郎此言甚是,你既有此心,朝廷當然不會辜負你的好意,不過……”

江烽起身拱手,“二殿下但有吩咐,二郎敢不從命?”

“唔,二郎也知道朝中小人甚多,尤其是心懷私心雜念者意圖為自己謀取私利,所以在選派官吏時務必要慎重,二郎你是光澮壽三州觀察使,在選拔官吏上應當大膽的向朝廷舉薦干才,也應當態度鮮明的闡明自己意見,本王相信政事堂諸公和樞密院諸公對二郎的意見會給予重視,……”

江烽離開時已經酩酊大醉了,步履踉蹌,連在府外等候的鞠蕖、蘇鐵和楚齊都沒料到江烽會醉得如此厲害,看樣子是連馬都騎不得了。

也幸虧鞠蕖帶來了一輛馬車,趕緊把江烽攙扶上馬車。

當江烽一上車,鞠蕖就知道他是裝醉。

淡淡的酒氣雖然還在縈繞,但江烽早已經恢復了清明,而手中已經從馬車上斜置的擋板下把玄鐵斬馬刀握持在手中,而鞠蕖也早已經輕呂握在手中,同時不動聲色的在馬車護板上敲擊了三下。

原本坐在馬車前段趕車的蘇鐵身體略微一僵,但是很快又恢復了正常,只不過馬鞭卻已經從右手交到了左手,右手則悄悄的按在了馬車座位旁的木制板縫間。

同樣,跟隨在馬車旁的楚齊也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不動聲色的用雙手撫弄了一下自己肘部衣衫,就像是不經意的伸了一個懶腰。

沒有一句話,四個人就已經做好了應對準備。

這里是齊王府外,但江烽卻不認為對方會在意這一點,甚至可能就是要在門外實施這一行動。

現在他已經沒有心情心思去考慮是誰要對自己實施這一刺殺,如果不是李瑾專門給自己送來的這個小玩意兒,也許自己還真的要吃一個大虧。

這是一株紫幽藤蘭。

網狀的根須就這樣吸附在自己衣衫內的袖手腕上,藤蘭的枝葉根莖相當精細柔弱,乍一看,就像是一株再尋常不過的綠植類的金絲草。

這具紫幽藤蘭沒有特別的功效,唯獨卻對氣機感應極為明顯,尤其是在十步之內較大的氣機感應變化都能刺激到它的根莖做出劇烈反應,尤其是明顯帶有殺氣的氣機變化就更是反應巨大。

江烽從一出門時就覺察到了身上紫幽藤蘭的劇烈變化,雖然不確定這種劇烈變化是否針對自己,但是江烽卻不敢冒險。

長安城內藏龍臥虎,恐怕小天位角色恐怕都不罕見,真要用在自己身上,江烽自己也沒有把握能否逃脫,但是只要能拖上一時半會兒,江烽相信自然有人趕到,除非是二殿下就是設計者。

但江烽覺得二殿下還不像,如果真的有意要解決自己,不會花這么大水磨工夫來和自己交涉。

手腕上的根須陡然收緊,江烽來不及多想,氣機從西北方向疾馳而來,猛然一蹬腳下的門板,連環踢出。

碎裂開來的車輛木板在嘩啦聲中沿著氣機來襲的方向轟然爆射而出,鞠蕖已經猶如一條靈蛇翻身斜飛而出,手中輕呂泛起點點烏光,形成一道密織的光網。

江烽手中的玄鐵斬馬刀也已經祭起,烏色的刀芒沿著刀刃冉冉浮動,嘿然而出。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