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大明朝里,誰都知道御史是怎么的存在,看著唐伯虎狠打了御史一頓,大家已經可以想象得到那可怕的后果了。
可是有一點,也是令人難以忽視的,打人的是唐伯虎,可是誰不知道唐伯虎背后的人是葉春秋?現在事情眼看是要鬧大起來了,唐伯虎要背負這后果,葉春秋又能落到什么好?
這一次惹出的禍可真不小啊,孫琦的心情自然是沉甸甸的,最后還是招來了一個下人,道:“來,快去葉府找鎮國公,給他通報消息。”
唐伯虎依舊氣喘吁吁的,卻是不忘對孫琦道:“公爺不在府里,侍駕去了貢院。”
孫琦聽罷,不禁哭笑不得,可是臉色卻是無比的難看,帶著幾分無力地道:“完了,完了埃哎……”
相比于那鎮國府的招商局,貢院這兒卻算是一派祥和。
考官們將一些好文章紛紛清理出來,擺在了案頭上,朱厚照雖感覺在這里有點無聊,卻是不懂裝懂地看了起來,倒是身后的翰林以及李東陽諸人,卻一個個引頸看著卷子,有人點頭,有人搖頭,一些偏好此道的人,則是聚精會神,時而為一兩句精彩的文章而惋惜,時而搖頭。
朱厚照這人最不喜歡就是文縐縐的東西,自然覺得興致缺缺,心里更是無比后悔來此一趟,早知如此,還不如在宮里呆著還清靜呢。
此時,又有一篇文章送了上來,本是要交給楊廷和的,不過楊廷和正在圈點著其他的文章,因而先送到朱厚照的眼前過目。
文章攤在朱厚照的案前,卻是突然有人眼睛一亮,搖頭晃腦地道:“國之起化于家者,治有先務也。這個破題,倒是頗有新意,四平八穩的題,竟是破出了新意。”
眾人也來了興趣,不少人紛紛看起來,大家都是讀書人出身,對八股文再了解不過,也正因為如此,各自的鑒賞水平都是極高,現在湊在一起,倒都是活躍起來。
這些文字,朱厚照也都認識,意思嘛,大致也能理解的,可是特么的好壞,他就兩眼一抹黑了。
很好嗎?怎么看不出來?
此時,卻又有人道:“夫國之各有家,而家之理可通于國,是故欲治先齊,古之人有明征耳。”
于是,不少人若有所思起來。
國之民眾無不有家,而治家的道理和治國是相通的,所以想要治國,先要齊家,這是自古以來被無數事實證明地事。
承題其實并不出色,不過是想要引出下文罷了。
尤其是這一句古之人有明征耳,其實顯然就是準備好高談闊論了。
眾人一個個細細看去,便想知道,自古以來,到底有什么事實。
于是細細去看起股,接著看二股、三股,不少人漸漸開始叫好起來,連王華也不由沉醉其中,道:“祖宗體國,大略成憲之可師,而家人骨肉之相感,則煌煌舊章,蓋有不盡詳其事者,然而閹豎不得亂朝常,婦人不得參外政,興朝創制,先嚴宮府之防,夫固國事之緩急,為之等差矣,陛下,這一句,實在是妙不可言,可謂是點睛之筆。”
葉春秋站在一旁,臉上也看不清什么表情,不過他理解王華的意思,到了這一句,已到了準備收股的階段了,也就是說,全文即將要完結,文章的意思是,祖宗建立的國家制度,留下的成法答題可以供學習和繼承,但是家人和骨肉之間的關系處理,既使祖宗的法制章程光彩鮮明,在這方面也有許多事現在無法詳知,但宦官不能擾亂朝廷的秩序,嬪妃不能參與宮外的政事,振興一個王朝,創立優良的制度,先嚴格防范后宮亂政,治國之道就不會出現太大的偏差了。
這一句說是點睛之筆,不如說這是儒家的政治正確!
如何治國呢?當然首要解決的是體制問題,什么體制問題最好呢?就是要防范家國不分!可是為何會導致家國不分呢?就是因為皇帝你特么的不能齊家啊,你不能齊家,所以天子之家的人便不懂得秩序,會擾亂朝綱,所以……欲治其國,陛下應該先管好自己的家,讓身邊的閹宦和嬪妃,各司其職,萬萬不可逾越雷池。
這些大臣,看到這一句,紛紛眼前一亮,忍不住深感認同,頜首點頭!
好啊,這一句好,尤其是當著陛下的面,這一句就更加的好了,陛下,你要學習埃
朱厚照忍不住有點發懵了,臥槽,說來說去,都像是在拐著彎罵皇帝的,說后宮干政,不就是諷刺成化先帝嗎,說閹宦擾亂朝廷的秩序,不就是說自己縱容劉瑾嗎?
招誰惹誰了啊,讓你們考試而已,明明題目是,要先治國,所以要先齊家,你們為什么不說你們這些大臣想要為朕治天下,得先從自己做起?接著本是一個教人務實,從小處著手的題目,最后也跟朕特么的息息相關起來了。
你們保證不是故意借題發揮?
朱厚照心里自然很是不悅,偏生又發作不得,便求救似地看向葉春秋,葉春秋卻是面無表情。
這個……葉春秋真的救不了他,因為儒家往往好為人師,好為人師倒也罷了,他們最喜歡的,是好為帝師,自己怎么樣沒關系,你皇帝應該怎樣怎樣,這一點是一定要講清楚的,所以別看題目是教人謙虛,實際上,文章作到了最后,十拿九穩是不能謙虛的,又得回歸了夸夸其談上頭去了。
可這話有理嗎,理是有的,你不服氣不行,玩理論,你也配和千千萬萬的儒生們玩?作死!
朱厚照看著葉春秋沒反應的臉,心里正堵得慌,倒是這時,一個宦官匆匆地進來道:“稟陛下,外頭有人求見。”
這總算是將朱厚照從地獄中拯救出來了,朱厚照立即露出了笑容,連忙道:“噢,是誰?”
“這……”那宦官顯得很遲疑,此時反而變得不安起來了。
看著小宦官古怪的反應,倒是朱厚照不耐煩了,又道:“怎么了,到底何人求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