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終究葉春秋是打心里佩服朱厚照的,事實上,朱厚照雖然偶然哎胡鬧,可也因為朱厚照總是能在許多時候給他的支持,給了他許多的信心。
來到這個世界,葉春秋看到太多的條條框框,和無數的積弊,人情冷暖,有過真摯感動,也有禮教的束縛。
每次想要退縮的時候,可是只要看到那渾身都是禮法捆綁的朱厚照,居然總能推陳出新,玩出各種花樣,葉春秋突然覺得,有時自己破天荒、或是膽大包天的舉動,還真不是事兒了。
葉春秋想到這里,不由笑了起來,這一次是自肺腑的笑。
眾人只當他是做了島主,心情高興愉快,也跟著賠笑。
看著闔府上下的歡聲笑語,葉春秋搖搖頭,他旋即心里落寂下來,果然自己和陛下是一樣的啊,自己心里想著什么,藏著多少秘密,別人無法理解,也理解不了,即便是至親之人,可是自己的笑,身邊的人總是不明就里,或者雖是不懂,卻依舊賠笑,不正是千金易得,知己難求嗎?
想到這里,心里不禁有一些暖流,這個世界,還有一個朱厚照……
葉春秋突然拿著圣旨,匆匆便跑了出去,葉老太公卻是在身后追著喊道:“春秋,春秋,你去哪里?”
“去謝恩,謝恩啊。”葉春秋丟下這句話,跑得更疾,也不坐車了,卻是健步如飛。
他能體會朱厚照的感受了,或者說,他能感觸到天子那令人無法捉摸的心思,因為自己的感受,和他一樣,只是自己的心事,這世上無人能去猜,靜初不可以,父親不可以,朱厚照也不可以,這個秘密藏在心底深處,憋著有些難受,因為無人理解。
他一路跑至了午門,眼看著一個蟒服少年就這樣快步穿過諸人,越過街巷,許多人還當是個戲子,還來不及辨認,人便沒了蹤影。
葉春秋氣喘吁吁地抵達了午門,門口的禁衛自是認得他的,不敢阻攔,一面請葉春秋進去,一面火入宮稟報。
葉春秋喘著氣兒走到了暖閣門前的時候,恰好劉瑾出來,二人撞了個滿懷,葉春秋氣力大,這一撞,直將劉瑾撞翻在地,啪的一聲,劉瑾屁股落地,頓時疼得咬牙切齒,他還未咒罵,葉春秋卻先朝他一笑道:“抱歉,劉公公。”
說罷,人已沖了進去。
劉瑾心里怒到了極點,偏偏是拿葉春秋一丁點辦法都沒有,見葉春秋急匆匆地進去,也不經通報,心里暗罵,太沒規矩了,哼,如此無禮,就以為陛下會事事縱容你?
于是劉瑾便不肯走了,一瘸一拐的,邊摸著屁股邊貓腰在門口竊聽。
朱厚照正在暖閣里坐著,身上穿著一件稀奇古怪的衣衫,這是一件禮服,唯獨不同的卻是,這禮服上竟是用金絲銹了一頭猙獰的巨鯊,他霍然抬頭,見葉春秋喘著粗氣進來,顯出幾分驚喜,旋即道:“春秋,剛才有人稟報說你請求覲見,朕也是正想尋你,我們兄弟倆還真是心有靈犀呀!”
說罷,朱厚照站起來起來,舉起手,把他身上的衣服揚了揚,道:“春秋,你看朕這萬島之王的官服如何?是不是很有氣勢?”
說罷,朱厚照挺著胸膛,想要顯得自己更加英武一些。
葉春秋深吸一口氣,道:“陛下,臣弟是來謝恩的。”
朱厚照啞然失笑,不禁有些失望:“噢,謝恩?不必謝了。”
葉春秋看著朱厚照,繼續道:“其實臣弟知道……”
“嗯?”朱厚照看著葉春秋,感覺這家伙今兒有點不同尋常,雖然這家伙一如既往的很認真,可像是話里有話。
葉春秋道:“臣弟知道陛下是個好人。”
“啊……”朱厚照禁不住有點郁悶,忍不住想說,朕哪里好了?朕可沒想做好人啊。
葉春秋道:“臣弟知道,陛下自小就有高遠的志向,與眾不同。”
朱厚照瞇著眼,這一次是深以為然地頜點了頭,這倒是實話。
葉春秋接著道:“無論別人怎樣看,胡鬧也好,折騰也罷,可是臣弟知道陛下有鴻鵠之志,非比尋常,外人無法理解,那是他們只曉得安于現狀,不知陛下的心有多大……”
朱厚照頓時抿嘴無語了,收斂了幾分得意的笑容,神色逐漸嚴肅起來,似乎被觸及到了心事。
葉春秋又道:“別人怎么看待,并不要緊,別人怎樣說,那也無妨,這些燕雀,怎會知道圣天子的心思呢?陛下不必將這些記掛在心,陛下保持著自己的本心,做自己的事就可以了。”
朱厚照遲疑了一下,道:“你的心里話?”
“再心里不過了。”葉春秋正色道:“陛下必定要為萬世開太平,臣弟對陛下有信心。”
朱厚照深吸了一口氣,下一刻,不禁笑了:“還有呢?再夸朕幾句。”
這下子,倒是葉春秋有點惱火了,這家伙油鹽不進啊,話又說回來,葉春秋想說這些話,不過是不愿朱厚照和自己一樣,心里所藏掩的東西,被人用異樣的目光看著而已,自己的秘密要守住,可是何必要讓朱厚照憋著呢?
可是朱厚照顯然破壞了氣氛,葉春秋也便笑了,撫摸額頭,一副用心思考的樣子道:“讓臣弟再想想陛下的好處。”
朱厚照便興致勃勃地催促道:“快說,快說。”
葉春秋沉吟良久,最后苦笑道:“想不出,容臣回去想幾日再說。”
朱厚照臉上的表情冷了下來,惱火地道:“這是什么話,能說朕的好話數之不盡,還需回去想幾日,你是來謝恩還是來找茬的?”
葉春秋臉上浮出微笑,作揖道:“臣弟已謝完恩了,接了敕命就氣喘吁吁地趕來,現在察覺思慮不周,容臣弟后悔一次,回去還要和大父好生樂呵樂呵。”
朱厚照的冷臉終于沒憋住,也不由笑了,道:“神神怪怪的,罷了,回去吧,秦皇島島主,朕明日將朕身上的官服賜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