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健只輕飄飄地道了一句之后,便開始議政了,仿佛方才的話,和他一點關系都無。
只是此時此刻,不少人在大殿之中,暗暗地相互對視,各自不約而同地露出了微笑。
在這場風暴之中,顯然也有一些一直保持沉默的人,他們是新政的得利者,若無新政,他們或許現在不過是阿貓阿狗,可正因為劉瑾,因為新政,他們才有了今日的高位。
張彩、劉宇,還有許許多多的人,他們都是沉默緘言,可當那一句祖宗之法不可輕廢自劉健的口中漫不經心地念出之后,張彩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他雖是極力保持鎮定,心里卻是非常明白,此事是不可善了了。
廷議結束后,張彩也懶得避嫌了,他很清楚他和劉瑾是什么關系,可以說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所以他毫不遲疑,急匆匆地直接趕到了司禮監。
張彩素來也是個謹慎之色,劉瑾見他貿然而來,也覺得詫異,帶著他尋了一個僻靜之處,便道:“尚質,發生了什么事,何以這樣緊迫?”
張彩看著劉瑾,臉色難看,對劉瑾,不答反問道:“敢問劉公,外間的流言蜚語,還有那些彈劾,劉公知道嗎?”
這種事怎么可能不知道?
只是劉瑾顯出了幾分滿不在乎,道:“嘿……放心,憑著這個就想絆倒咱,他們是癡心妄想,咱和陛下是休戚與共的,現在陛下滿心思都在那葉春秋的身上,何況陛下是愛面子的人,他們狀告的是咱,可在陛下的眼里,罵的也是他啊,你放心吧,到時,陛下真要是龍顏震怒了,梃杖了幾十個人,自然也就無人再敢胡說八道了,且讓他們先鬧著吧。”
張彩卻是臉色越發凝重,語著憂慮,道:“不,這一次不對勁,以往也鬧過,可是此次劉健開口了。”
劉瑾依舊不以為然,唇邊扯出了一絲嘲弄的冷笑,道:“這又如何,他們還能反了天不成?”
張彩便道:“劉健今日在廷議之中,被問及此事,他的回答是祖宗之法不可廢。”
劉瑾先是想大笑,想狠狠地嘲諷這劉健一番,可是嘴巴才剛張開,臉色卻是一下子蒼白起來,帶著幾分愕然地道:“什么意思?祖宗之法?”
張彩點頭道:“對,祖宗之法。”
劉瑾的神色終于變得凝重起來,臉上浮出了惱火之色,道:“早知如此,真該立即解決掉了這個劉健,想不到他這樣戳咱的心窩子,他娘的,怎么最近幾日,諸事都不順,祖宗之法……”
張彩正色道:“事到如今,說這些都沒用了,現在真真是到了風口浪尖上,這分明是那個葉春秋的把戲,他想借此魚目混珠,可是公公,若是公公有一日垮了,那姓葉的固然有滔天大罪,可以他的圣眷,還在劉健這些人的暗中庇護,怕是用不了多久,就可以無罪了,姓葉的這明顯是圍魏救趙啊。”
“咱懂。”劉瑾很干脆地點頭,接著道:“這么說來,現在該……”
張彩沉聲道:“不能讓他們再混淆視聽了,公公應當立即去尋陛下,御審此案,陛下不是一直急著給葉春秋脫罪嗎?那就御審,公公大可以說,朝中有人肯為葉春秋出力,說動了陛下之后,事情就好辦了,公公可莫要忘了,葉春秋可是對自己的罪行都是供認不韙的,到了那時,只要有人跳出來要求治罪,若是連宗室那兒也是群情激憤,他葉春秋就是有十個腦袋,也是保不住自己,葉春秋一旦獲罪,公公再回過頭來,自可以解決現在的麻煩了。”
不錯……
劉瑾頜首點著頭道:“好,倒是你想得周全,就這么辦,不過,那劉健……”他一副咬牙切齒的樣子,眼中全然是惡毒之色。
劉瑾只是頓了一下,隨即又道:“現在先不急,我們現在不可慌,讓下頭的人穩住陣腳,廠衛那兒,會搜羅足夠證據,還有劉宇那里,也有不少心腹,既然葉春秋已經對自己的罪名供認不諱,這事兒就好辦,先御審吧,等審完了,咱再好生收拾一下這個劉健。”
張彩頜首,心里總算大定一些,旋即匆匆告辭而去。
葉春秋住進中軍都督府,已有七八日,在這七八日里,葉春秋雖然掛念家中懷有身孕的妻子,也有點憂心葉老太公是否會因為他的事情而對年邁的身體有所影響,不過葉家那邊倒是通過差役,將家里眾人安穩的情況傳遞給他,讓他在此不要憂心家里。
被困在這里,什么事情都不能做,葉春秋想著王靜初和葉老太公身邊有許多人照顧,倒也是心安一些,于是心思都放在了槍械和子彈工藝的設計上。
閉門造車也是不成的,所以他托了差役,將許多的草稿統統送去了研究院。
研究院那兒想不到這位獲罪被羈押的鎮國公,在這種情況下,居然還有心思玩這個,本來鎮國府上下都是提心吊膽,若是鎮國公完了,這鎮國府多半也要玩完啊,這樣下去,自己去哪兒討生活?可是現在見葉春秋能如此淡定,反而讓大家吃了一顆定心丸。
第一次見到槍械的結構,研究員里的諸人便覺得新鮮了,其實通過了鐘表和造車,已經讓他們對于機械的基礎原理有了那么點兒朦朧的印象。
原來各種東西將它們結合在一起,就可以產生許多不可思議的事,比如這后裝槍的擊發系統,與彈簧相連接,扳機一動,彈簧伸縮,而那上頭的擊錘便直接砸中彈倉,子彈的背部有易燃易爆之物,而這擊打瞬間產生了火花,火花將子彈引燃,而后借助子彈火藥的推理射出槍管,整個系統可謂是環環相扣,方便、簡潔、高效。
而這時代的火銃,九十一根管子,里頭填上火藥,而后再防止火繩引信,接著用火折子引燃火繩,這種簡單的結構,和后裝槍簡直不可同日而語。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