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春秋的鼾聲已起。
湘蓮則是蜷著緊緊地將葉春秋抱住,肌膚貼著葉春秋的儒衫,她能清晰聞到葉春秋身上一種別樣的氣息,就仿佛是一部書擺在自己面前,帶著一種別樣的墨香,似乎也只有他睡覺的時候,她才能看到他身上這種君子如玉的淡然,只是等他醒來……想到此處,湘蓮幽幽嘆口氣。
葉春秋這時翻了個身,踢下了被角,手也搭在她的XIONG前,湘蓮已經再就沒有原先的羞怯了,只是感覺渾身有些燥熱,卻忙是起身要給葉春秋掖被子,她剛剛要起,卻不妨葉春秋猛地張眸,那眸子里露出兇光,而后猛地一下伸手掐住她的脖子,將她抵在墻角,葉春秋冷冷道:“又想逃嗎?”
“不,不……”湘蓮淚光點點道:“我……我掖被子,怕你受寒。”
葉春秋便將目光別開,他估計是太緊張了,深陷魔窟,每一分每一秒都帶給他一種不安的感覺。
將手放下,湘蓮白脂一般的頸上已是添了兩道淤青,葉春秋卻是翻身側睡,背對著她道:“睡吧。”
湘蓮小心翼翼地睡倒,輕輕自后將他抱緊,嬌軀依然顫抖。
葉春秋突然在黑暗中嘆口氣:“執迷不悟的人只會死無葬身之地;若是知錯能改,也未嘗沒有救;出生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不可同流合污,這個世上有再多的惡,也不是為虎作倀的理由……”
湘蓮細細咀嚼著葉春秋的話,又是無眠。
兩日過去。
葉春秋白日足足睡了一下午,可是到了夜里,整個人卻精神起來,從現在開始,到未來的十二個時辰之內,他都將面臨著隨時可能撲面而來的殺機。
他先是漫不經心的到了門前,將那小婢叫來,道:“我準你一日假,你去看你爹娘嗎?”
“呀,仙尊,我爹娘說了……”
葉春秋便板起臉道:“這是仙尊的法旨,你也不聽嗎?”
聽了這話,小婢就不敢分辨了,她對仙尊自然是恭順到了極點,連忙道:“是,是,我知道了,只是仙尊煉丹還有什么需要嗎?明兒誰來給仙尊送飯?還有……”
葉春秋揮揮手:“這都不是你考慮的事,快去吧。”
葉春秋負著手,看她走遠,直到讓她改過了長廊的拐角,葉春秋才收回目光,天色暗淡,這里卻是一派祥和,他搖搖頭,低聲道:“可惜祥和之后,卻是殺機重重,不過……這筆賬總該算一算了,呵……”
他最后用冷笑收尾,眸中布滿殺機,其實……就算蔡真這些人不尋上他,他也會想盡辦法將這些人碎尸萬段,若非要找一個理由,那就是這些人渾身上下都討厭。
呼……
半個多月的時間處在這種緊張的環境,到了此刻,葉春秋反而渾身輕松起來,他徐徐反身回到房里,照舊將門栓了,葉春秋便坐下,開始閉目等待。
湘蓮還在榻上,沒有葉春秋的吩咐是不敢起來的,她透著紗帳,看到紅燭冉冉下的葉春秋,這少年如磐石一般,將長刀橫在膝前,似乎在靜靜地等待。
她一時不該如何是好,旋即心里又嗔怒起來,這幾日被他指東點西,竟忘了自己也是人,處處被他使喚著,連自己應有的思維竟也空空如也。
卻在這個時候,葉春秋道:“湘蓮,你穿起衣服來。”
湘蓮方才還懊惱自己被他使得團團轉,現在聽了他的命令,竟是一刻也不敢怠慢,忙是起身穿衣。
“坐到這里。”葉春秋又道。
她忙是靠著葉春秋坐下,心里有些緊張,小心翼翼的看葉春秋的眼色,又怕自己做的不好,惹他生氣。
葉春秋此刻又闔上了眼睛,湘蓮才松一口氣。
時間漸漸過去,湘蓮以為葉春秋睡著了,想要起身給油燈添油,葉春秋突然道:“不要動。”
湘蓮不敢再等,等屋里的油燈越來越暗弱,終于撲哧一下熄滅,整個屋子陷入了黑暗。
湘蓮心跳加速,不由在想,蔡壇主理應不會來,他是我父親的舊部,難道一丁點都不顧念我的安危?
他理應會帶著人遠走高飛,將我拋在這里,不至于要殺葉春秋的。
又或者……
心亂如麻地想著很多個可能……
然后她便咬牙靜下心來,等寧心靜氣,便能聽到黑暗中,葉春秋勻稱的呼吸,這種呼吸聲,給人一種說不出來的安全感。
是敵是友,現在湘蓮已經分不清了,她只是覺得自己習慣了對這個男人依命行事,他說什么,便是什么,不能拒絕,不能遲疑,甚至連心底的懷疑都不能有。
或者……是因為自己不爭氣吧,竟是對這個人再沒有反抗之力了。
猛地,黑暗中的葉春秋張眸,他徐徐道:“人來了。”
常年的練習刀劍,使葉春秋的耳力也比尋常人要靈敏一些,他能感受到許多細碎的腳步由遠及近。
葉春秋心里有了幾分緊張,可是很快,這些緊張的情緒便被他深深地遏制下去,想要活,就要比自己的敵人更加冷靜。
長刀在黑暗中拔出,接著,外頭突然傳出宛如驚雷的聲音,數十火銃一起在窗外發出閃電一般的驟亮,葉春秋反應及時,已是一把按住湘蓮,蹲在了桌后。
鐵砂破了門窗,肆無忌憚的打在屋里,將里頭的陳設打得稀里嘩啦。
突如其來的變故使湘蓮猛地意識到,蔡真當真來了,而且確實如葉春秋所言的那樣,根本就沒有顧忌她的性命。
外頭傳出冷笑,緊接著便有人開始踹門。
轟隆一聲,大門撲簌落地,便有許多人蜂擁而入,人人舉著火把,蔡真的聲音道:“不知打死了沒有,呵……呵呵……”
而此時,葉春秋已經挺刀起身,火把將屋子照的通亮,數十個明火執仗的人此刻就在葉春秋面前,其中不乏有彪悍的武士,蔡真則冷冷負著手,當他看到葉春秋的時候,便露出獰笑:“有一筆賬,今夜非要跟你算清楚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