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此物所需人工僅是此前的一半,若是江南工坊全都用上這些織機,則用不了多久還會有動亂;因此為了百姓生計著想,還請大人下令禁止天下織工使用此種織機,絕此與民爭利之奇淫技巧之物,方能保住江南的太平。”幕僚向洪承疇提出建議。
然而洪承疇看問題可比他們要透徹的多,當即他就搖頭否決,“此物既然已經流出來了,再想禁絕恐怕是不可能的。”他雖然不懂得百倍的利潤足以讓人違反任何法律的道理,但也能琢磨出一些相似的東西來,“此物的好處但凡做這一行的都看得清楚,就算咱們眼下毀了所有織機,但那些商人為了掙錢,還是會將他們拿出來,這光靠官府是禁不了的。”
“此事的要緊之處在于那些織工被趕出工坊之后沒了活路,若是能給他們尋一條新的謀生路子,也就不會有事了。”洪承疇制止了幕僚們的發問,繼續說道,“如今遼東和流求尚需要有人前去墾荒,先去問問他們有多少人愿意去吧。”
“屬下已經問過了,可這些人久居江南繁華之地,怕是連京城都有些不愿意去,更何況是遼東這等苦寒之地和流求這樣的蠻荒之地呢?所以屬下所問的那些人里,也只有不到兩成愿意接受這一方案,其余人等依舊肯離開江南。”一名幕僚回答道。
“如今江南的田畝正在清查中,這些人里有不少是被當地士紳以不法手段奪去了田產,方才不得不流落到城市里充當織工,如果此事能夠辦好,歸還他們失去的田地,又能解決不少織工的問題。”另一名官員補充道,“這一項估計可以解決一成織工的生計問題。”
“陛下詔令對江南衛所進行重新編練,少不了要招募新兵,他們之中若有人愿意從軍,只要能通過審核,我那里也能收一些人。”曹文詔也幫著洪承疇想辦法,“只是就如同剛才那位先生所說,江南乃是富庶之地,這些人之中怕是沒多少愿意從軍。”
“但也能解決不少問題,起碼可以再解決一成人的生計問題。”這幾項相加就是四成,可還有六成的失業織工找不到出路,洪承疇又和人商量了許久也沒商量出好辦法來,他只能將此寫成奏折上奏李悠,希望這位皇帝陛下能想出解決的辦法來,他對李悠的謀略還是十分欽佩的,至于內閣那些家伙,洪承疇卻不認為他們能拿出什么好辦法。
事實也如同洪承疇所想的那樣,當李悠將奏折分發給群臣過目的時候,孫承宗、王洽等人也拿不出什么好的解決辦法,只是老調重彈,說些什么不宜與民爭利、當禁絕這等織機之類的話語,弄得李悠連連搖頭。
他知道接下來數百年間世界將會出現何等天翻地覆的變化,而這種變化的根源則是各種新型機械的不斷出現,現在大明有了效率更高的織機卻要禁絕,這不是開歷史的倒車么?他決不能答應這件事,而且他當初讓宋應星研究這種織機可不是為了讓這些人禁絕的,他海基會用這件東西來實施另外一項計劃。
“著江南的工坊為萬千織工衣食之所系,還是叫洪承疇讓他們早些恢復起來吧,給各邊鎮、衛所的軍服也該開始繼續制作了,衣料就從江南采買吧,也好讓那些織工能多掙點工錢。”現在既然洪承疇已經逐漸平定了江南,那么對他們的壓制也該漸漸松綁了,這批布料足夠養活許多織工,讓他們可以擺脫失業的危險。
“可是陛下,這軍服所需布料畢竟有限,而且也不是年年購買,就算能幫他們扛過一陣兒,明年可該怎么辦?”孫承宗又提出了新的問題,“而且軍服所需都是些一般的布料,江南的產出可不僅僅是這些,還有許多昂貴的衣料,這些軍隊怕是用不上。”
“絲綢、高級棉布他們自有銷路,不用我們操心。”做高端的畢竟是少數,影響沒有那么大,所以李悠打算讓他們自己解決,而他所能做的就是完善大明內部的交通體系、減少過路費的征收,好為他們提供便利,當然這些人該繳納的稅賦可是不能免得,現在再也不是他們可以仰仗身份逃避稅賦的時候了。
“而且我大明之外尚有生民億萬,泰西諸國對大明的絲綢趨之若鶩,朝鮮、倭國、南洋諸國的百姓也需要布匹裹體,就算的江南的工坊再多一倍,也不必擔心銷路。”如今大明水師初具規模,已經可以為大明的海商提供安全保護,那么也是時候用大明的商品來占據他們的市場了,需求增加必然會帶來工坊規模的擴大,而那些失業織工也就不必再為工作發愁了,當然如此以來朝鮮、倭國、南洋諸國境內的商業體系必將遭到嚴重的沖擊,不過能用被人的麻煩來解決自己的麻煩,這筆生意還是很劃算的。
“可若是如此,棉花、蠶桑的需求就會大大增加,改稻種棉的地主就會越來越多,江南乃是我大明重要的糧食產地,要是這樣我大明恐怕就要有百姓餓肚子了。”孫承宗卻沒有被李悠輕易說服,糧食的問題才是國家太平的根本。
“桑樹多長在田埂,并不會占用太多田地,而天下最適合種植棉花的地方乃是西北,卻并非江南,如今固原鎮、寧夏鎮等地的軍隊已經編練完畢,等他們收回西域之后可在那里大規模的種植棉花,以解決原料的問題。”李悠可是記得后世西北棉花的盛名。
當然,西北距離江南實在是太遠了些,如果運送棉花到江南進行紡織,在成本上恐怕就太不劃算了,不過到了那時候他們可以將工坊遷移到西北,如此既解決了成本的問題,又可以帶動對西域的移民,漸漸將當地的百姓同化,從長遠來看卻也是件一舉數得的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