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承御依然維持著他走前的姿勢,只是額頭上因為長時間的隱忍,已經冒出了很多細細密密的汗珠。
蕭儒橋抬手將手里沒用的藥物扔到桌子上,緩步走到溫承御的跟前,見他抬眼看他,這才將手里的手機拿了出來,“我剛才走的時候,順走了你的手機。”
溫承御擰著眉頭,眉宇間都是暴躁的不耐煩,“所以?”
蕭儒橋深吸了一口氣,“回來的時候,我忽然腦子被擠,打了明蘇蘇的電話。當時以為,依照她在你心里的那點分量,也許在你不愿意接受治療的情況下,說服你去醫院。”
溫承御看著蕭儒橋的眼睛,平靜的眸子像是一汪深潭。
“可是我沒想到,電話打通了,可是沒人接。一開始我以為是巧合,后來我多試了幾次,電話依然沒人接。”蕭儒橋用力逼了閉眼睛,心里忽然有一種無法言喻的情緒升騰了起來。他掏出手機,當著溫承御的面兒,再一次撥打了蘇江沅的電話。幾乎是一瞬間,那種機械冰涼的聲音就傳了過來。
對不起,關機。
再打,電話正在通話中。
蕭儒橋收回手機,對著溫承御攤開雙手,示意他把手機拿走,“事情就是你看到的這樣。”任是誰,都知道那種一開始就機械的聲音傳遞出來的是怎么樣的信息。
“阿御,不到十八歲的小姑娘,是沒有定性的。尤其是遠距離的戀愛,她熬不過的。”
廚房里的燒水聲停了下來,季奕安拎著一個藍色的保溫瓶走了出來,停在兩個人的中間,看著溫承御,什么話都沒說。
寂靜的空間里,像是忽然間升騰起了一股子寒意。
溫承御還是原來那個姿勢,什么也沒做,什么也沒說。男人一雙黝黑的眸子里壓根看不到任何情緒,只有額頭上隱隱跳動的青筋,隱約泄露了他的情緒。他似乎用力閉了閉眼睛,這才伸出手,從蕭儒橋的手里拿回自己的手機,冷冷地說,“以后,別隨便動別人的手機。”
蕭儒橋:“......”
說完又轉頭看向季奕安,似乎忍受著巨大的不適,“水好了嗎?不是要讓我吃藥,要等到什么時候?”
季奕安擰著眉頭,蕭儒橋瞪大了雙眼,所有人都想要從溫承御的眼睛里看到些別的東西。
可是沒有,他們都失敗了。
季奕安收回目光,面色不善地將開水倒進玻璃杯里,“馬上就好,忍一忍。”
蘇江沅一直睡到第二天的下午,才漸漸醒了過來。
醒來的第一反應就是渴,剛有感覺還沒動,一直呆在下鋪的申悠悠就湊過來了一顆黑色頭顱,伸手撥了撥蘇江沅的腦袋,“江沅,醒了?”
蘇江沅迷迷糊糊應了一聲,翻個身從床上爬了起來,揉了揉眼睛,四下環顧一圈,這才低頭看向申悠悠,“我怎么回來的?”
申悠悠翻了翻白眼,轉身給她倒了一杯水遞了上去,“我們三個,半是拖半是抬,把你帶回來的。你丫看著沒肉的地方沒肉,有肉的地方有料,還真是沉的很吶!”逗弄完她,申悠悠爬上床梯,伸手摸了摸蘇江沅的額頭,半晌放了心,“嗯,可算是好了。你要是再不退燒,我就要打120了。”
蘇江沅被逗笑,低頭喝了口水,心里感覺暖暖的,“悠悠,謝謝你,我知道昨晚上一直都是你在找照顧我。”
“哪兒那么客氣,”申悠悠打了個哈欠,抬手指了指桌子的保溫桶,“起來收拾下,趕快吃點東西,我還得去上課,你那邊,會幫你請假的,你吃了好好休息。”
蘇江沅沒再推辭,點了點,緩了會兒精神,這才從上鋪爬下來。
這會兒申悠悠已經收拾完畢,打開門準備走,想起什么又忽然轉過頭來,“哦對了,林睿塵打電話來,說晚上有學生演出,去嗎?”
蘇江沅朝她擺了擺手,聲音有些疲憊,“不了,我想多休息,你有興趣的話一起去吧,不要太晚。”
申悠悠的眼睛亮了亮,勾了勾唇跟蘇江沅擺擺手,“好了,我知道了,我會幫你帶好吃的回來,么——”
大門關上,蘇江沅失笑地搖搖頭,喝了幾口粥,發現依舊沒什么食欲。呆著坐了一會兒,又爬回到自己的鋪上去。一番折騰,在枕頭下找到了自己的手機。
手機上很安靜,在她昏昏沉沉幾乎要了小半條命的時間里,沒有一條短信或者一個電話進來。
她隱約有些失望,此刻就像是被人按住了脖子似的一般難受。
那個男人就像是消失了一樣。
在她最需要他的時候。
她拿起手機,翻找通訊錄的動作到底是停了,半晌,又頹然地放下手機,失落地嘆了口氣。
她沒了他的電話,他又一直沒打過來,她怎么聯系他?
翻開微信,除了寧之旋固定式的問候,依舊是空蕩蕩的。倒是新的聯系人里,多了一個請求,打開一看,是林睿塵。
蘇江沅直接跳過了這個頁面,不接受也不拒絕。
扔了手機,仰躺在床上瞪著頭頂白花花的天花板,蘇江沅胸口窒悶的想尖叫。
他們就這樣了嗎?
還是說,每一次的主動,都是由她開始的?
那個男人說,在這四年里,她隨時都可以終結他們之間的關系。那是不是在他認為,他們之間,已經結束了?
可是憑什么?
憑什么他就可以這么武斷地決定他們戀情的終結?!
在他看來,她就是一個不夠成熟,沒有定性,隨時都可以說放棄,乳臭未干的小丫頭嗎?
她不要。
她一個翻身而起,從被子里摸出自己的手機,點擊到微信頁面,直接發了兩排字過去,狠狠地,帶著咬牙切齒的味道。
“溫承御,你簡直不是個男人!每次都讓一個小丫頭主動,你好意思嗎!”
“憑什么只有我主動?!讓我也看到一次你的心,這么難嗎?”
發完微信,蘇江沅直接扔了手機,撈過一旁的枕頭直接蓋在了臉上,“嗷嗷嗷”的叫喊了一陣子,翻過身又一次睡了過去。
她為什么睡不著?
她要睡得香香的!
誰說離開他,她就沒法好好生活了?
這一睡,就直接睡到了傍晚。幾個女孩子回到宿舍,把還窩在床上沒動的蘇江沅直接拖了下來。
申悠悠一邊把她往洗手間里推,一邊皺著眉頭數落著,“你丫燒早就退了,再在床上賴著,要發毛了呀!”說完往宿舍走,又跟另外兩個女孩絮叨,“我覺得這丫頭好像變懶了,以前每天都是她哭著喊著第一個沖出去工作學習的,今天就跟泄了氣似的。”
吳佳佳啃了個蘋果,朝著洗手間看了一眼,勾了勾唇笑了起來,“那不成那丫頭失戀了?”
申悠悠一愣,“可她沒戀啊!”
“可江沅的一切表現都符合失戀的節奏啊,一般只有失戀的人,才會一下子爆發病癥,并且有一蹶不振的趨勢,”吳佳佳一本正經,讓人不相信都難。
申悠悠托著腮,“難道她隱瞞了我們什么......”
正說著,蘇江沅一邊擦手一邊黑著臉從洗手間里走了出來,“瞎說什么!我都沒戀,哪來的失戀?”
吳佳佳曖昧地瞧了她一眼,“也許是暗戀不成呢?”
蘇江沅:“......”
幾個丫頭到底是撬不開蘇江沅的嘴巴,最后相約著一起去了校門口的大排檔。
封小禾是個才女,雖說小小年紀,卻已經是某個雜志的專欄作者,平時的收入也不少。幾個女孩入校以來的第一次聚會,自然是封小禾請客。
夏季辛大不遠處的街區里,到處充滿著啤酒和燒烤的味道,幾個女孩自然不能免俗,去了個形式不小的大排檔,叫了滿桌子的燒烤和啤酒,吃的不亦樂乎。
蘇江沅想喝酒,卻被申悠悠一把攔住,直接用筷子敲了敲她的手背,“蘇江沅,你剛好,而且還有腳傷,不能喝酒。”
蘇江沅呲牙咧嘴收回自己的手,一邊輕輕撫摸著,一邊不甘心地回應道,“誰說的,我燒已經退了。而且,腳傷已經好了。”她說著,像個小孩子爭食似的,一把搶過桌子上的一罐啤酒抱在懷里,甚至特意站起來,在幾個女孩面前穩穩當當的走了幾步。
“只是扭了下,又沒傷到骨頭,真的已經好了。”雖然正常走路的時候,還是有些不舒服,但至少,如今已經不需要再麻煩申悠悠扶著她了。
申悠悠忍不住翻了翻白眼,一臉無語的表情。到底是拿她沒辦法,妥協了一丟丟兒,“一罐,你只能喝一罐。”
幾個女孩開開心心地碰了杯,彼此又說了一些貼心的鼓勵的話,希望以后可以好好相處。
申悠悠幾杯下肚,抬起胳膊肘捅了捅身邊的蘇江沅,“我說,后天就是你生日了,想好要怎么過了嗎?”
蘇江沅正捧著啤酒杯喝的正歡,被這么一問,當時一愣,“生日?”
“......你的生日啊!笨蛋!”
一經提醒,蘇江沅這才迷迷糊糊反應過來,后天正是自己的十八歲的生日。
“瞧我,差點都給忘了。”她抬手摸了摸后腦勺,有些尷尬地笑了笑。
這幾天,她滿腦子都是一些遠距離的事情,以至于壓根忘了這茬。她甚至還想到,從德國回來的時候,她告訴過一個男人,說自己最想要的禮物,就是自己的十八歲,他能回到辛城來看她。
可是,似乎是不太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