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走到病房門口,有認識溫承御的小護士就跑來跟他說,溫太太醒了,這會兒就在病房里等他。
等他?
這幾個字,沒來由的讓溫承御的心尖一疼。
走近了,溫承御隱約還能聽到里頭傳出蘇江沅細小的聲音,卻聽不出什么情緒來。
手放在門把上頓了頓,溫承御才推開門進去。
蘇江沅盤腿坐在病床上,正和不遠處的安媽說著什么。隱約地,臉上還帶著絲絲笑意。見溫承御過來,蘇江沅和安媽同時一愣,轉頭看了過來。
安媽最先站了起來,“少爺你回來了,少夫人早就醒了,等了你好一會兒了。”說著,安媽抬步就往外頭走,“你們聊,病房里太悶,我自己到外頭走走。”
溫承御沒說話,兀自點了點頭。
大門打開又關上,蘇江沅仰頭看著不遠處神色未定的男人,滿臉困惑,“阿御?”她有些不確定地喊了一聲。
溫承御始終盯著她,眸色深邃,像是要從忽然醒來的蘇江沅身上看出些什么來似的。好半晌,他才抬步,走到病床前坐下,抬手摸摸她的臉,“還疼嗎?”
等待回答的片刻,溫承御莫名地覺得有些煎熬。
他壓根不知道,在景柯良給了那樣的判定之后,上帝還給他的,到底是一個怎樣的蘇江沅。
一只手忽然伸過來,輕輕按在了溫承御的手背上。
溫承御渾身一僵。
意識到溫承御的反常,蘇江沅也跟著一愣。但很快意識到,可能自己忽然而來的頭疼嚇到了他,臉上頓時緩和了幾分,“不疼了。阿御,我沒事,你別擔心,我只是頭疼,又不是什么大毛病。”
為了安撫他,她從病床上跪坐起來,張開雙手抱住他,頭埋在他的胸膛上輕輕磨蹭,“對不起嘛,這段時間老是讓你擔心。應該是車禍的后遺癥吧,景少爺說了,過段時間就不會了。阿御,你別這么緊張,害得我都緊張起來了。”
溫承御莫名地身體一陣放松,就連前一刻緊繃的面部表情也都跟著放松了下來。
他微微推開些蘇江沅,瞇著眼睛將蘇江沅上上下下再度打量了一番,被男人用吃果果的眼神這么直勾勾的看著,饒是臉皮再厚,也會害羞。蘇江沅臉色微紅,抬在溫承御的胸膛上,“看什么啦!”
溫承御終于失聲笑了出來,低頭親了親她的臉頰,“沒什么,就是覺得我的溫太太太可愛。擔心有一天,你會不要我。”
蘇江沅一愣,繼而咯咯笑了出來,故意躲開溫承御的下一輪親吻,“那也不是不可能啊,萬一哪天讓我發現你做了什么傷害我的事情來,我一定毫不留情甩掉你。”
溫承御一頓,繼而將她撈過來,雙手輕輕在她頭部傷口的邊緣輕輕摩擦。
像是一種安撫,又像是對自己的一種安慰。
更像是,一種后怕。
“不會的,蘇蘇,我不會給你這個機會。”他們是彼此的,這輩子都是。
蘇江沅抬手覆上男人的大手,扯扯唇,“剛才嚇到你了?”
他不說話,低頭在她的唇上輕輕碰了碰。
蘇江沅輕輕攬住他的肩,回憶說,“我也不知道當時究竟是怎么回事。就是忽然間覺得頭很疼,而且腦子還莫名其妙浮現出很多場景。模模糊糊,斷斷續續的,我越是想要看清楚,頭就越疼。”
溫承御低頭瞧她,“還記得看到了些什么嗎?”
蘇江沅低頭仔細回想,“嗯......好像有飛機,有......大海,還有......人?”
溫承御的眉頭擰成一個“川”字,心頭微涼。
“看清楚了嗎?”
蘇江沅搖頭,“模模糊糊的只是個印象,看不清楚。不過,當時的感覺很糟糕,看到那些東西,我心里好難受。”
溫承御索性將她抱過來放在大腿上,抱住她的力道有幾分用力,“那就不用想。以后碰到這種事情,要及時告訴我,知道嗎?”
蘇江沅點點頭。
兩個人之間一陣靜默。
后來,蘇江沅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忽然從溫承御的懷里直起身,仰頭就問,“阿御,會不會,我以前真的有什么記憶,是缺失的?所以我現在才回偶爾頭疼的時候,想起那些片段。”
溫承御一愣,“為什么會這么問?”
“不知道,就是這么個感覺。”頓了頓,蘇江沅一臉嚴肅地看向溫承御,“而且你不是告訴過我,我們以前就認識的嗎?”
溫承御頓住,繼而不語。隱約的,像是在思考要怎么回答她這個問題。
見他沉默,蘇江沅當即就揪住他的襯衫前襟,不依不饒起來,隱約還帶了些撒嬌逼迫的意味,“溫承御,你倒是說啊,你以前到底什么時候見過我?”
溫承御冷不丁笑了出來,“是見過。小時候老爺子把你帶進衛家的時候,那次算不算?”
“七歲?”蘇江沅驚訝地長大了嘴巴,“怎么可能,我怎么不記得?”
“我們只不過一面,你不記得也正常。”溫承御頓了頓,繼續解釋,“我那個時候已經決定出國,當天老爺子正好帶你回來。”
“真的?”
蘇江沅挑眉,似乎在思考溫承御話里的真實性,冷不丁忽然開口問,“難不成,你那個時候就對我一見鐘情了?”
溫承御好笑地搖搖頭,“不是。”
蘇江沅圓溜溜的大眼睛咕嚕嚕地轉著,表情似乎有些失望,“哦,原來不是啊。我還以為自己不過個七歲的孩子,你怎么能那么變態地喜歡上我呢!”
溫承御低聲笑了出來,“看不出來,溫太太的臉皮現在倒是越來越厚了。”
說著話,溫承御抬手將她散落在額前的劉海撥開,靠近她左邊鬢角的地方,有一處極為清淺的疤痕,如果不是仔細看,壓根看不出來。但即使這么多年過去,溫承御依然記得清楚。
見溫承御停手不動,蘇江艷忍不住問,“怎么了?”
溫承御附身拿出傷疤上吻了吻,啞著聲音問,“你這兒有個疤痕,你自己知道嗎?”
蘇江沅驚訝地長大了嘴巴,“你怎么知道?”她說著就要扭頭,想要看個清楚,半晌才反應過來,那傷疤就在自己的額頭上,她看不到的。
事實上,小時候的記憶實在太過淺薄。她隱約記得,那傷口在她稍稍長大一些的時候就在。如果不仔細看,還真看不出來。后來伴隨著她的年紀越大,那傷口淡化,只留下一道淺淺的細小的疤痕。
爺爺跟她說過,那是她小時候淘氣碰到的。
在她隱約的模糊的記憶里,她總覺得不是這么回事,但讓她拿出更加有力的證據來,她卻確實沒有。
“我也不知道怎么來的,爺爺說是磕碰到的。怎么?很明顯嗎?會不會覺得很丑?”
溫承御目光里,全是蘇江沅看不懂的深邃,“每次壓你的時候,你仰頭求我的時候,我都能看到。”他故意扭曲。
蘇江沅小臉頓時爆紅,瞬間對著他怒目而視,“你要不要臉。”
“在你面前,不要。”
磕碰?
溫承御失笑。
事實上,蘇江沅所不知道的是,那傷疤,并非是磕碰所致,而是完全出自溫承御之手。
蘇江沅被帶進衛家的那一年,正是溫承御母親溫語去世的那一年。
溫承御眼見父親和爺爺將年少的蘇江沅帶進衛家,悲憤不已。但他到底不過是個十五六歲的孩子,對很多事情,壓根沒有決策權,更改變不了什么。母親去世,加上小三的孩子進門,這些事在年少的溫承御心里埋下了怨恨的禍根。
他覺得跟那個小三的孩子相比,他才是那個衛家最不需要的孩子。
溫承御還隱約記得當時的場景。
那一天,衛老爺子領著滿身是血的蘇江沅進門。小小的蘇江沅長得像是芭比娃娃一般粉嫩可愛,卻偏偏看著,像是經歷了一場生死浩劫一般,滿身是血,雙眼空洞,見人就躲。
老爺子領著她進入衛家園子的時候,溫承御正拿著母親留給他的遺物,往自己的小別墅里走。
當時老爺子大概是心急,吩咐傭人們給蘇江沅準備洗澡水,卻遲遲等不來人,索性吩咐蘇江沅等在原地,自己急急地去看。
蘇江沅一轉身,就看到了站在角落里的溫承御。
七歲的蘇江沅,和十五歲的溫承御,第一次遇見。
蘇江沅滿是怯懦,溫承御滿身敵意。
他跟她開口的第一句話就是,“要進來嗎?”
或許溫承御永遠也沒有辦法知道,當時的蘇江沅,被眼前驚為天人的大哥哥驚艷到,他笑起來,有一種日月都失色的光華。緣分大概就是如此,小小的蘇江沅,鬼使神差一般跟著溫承御進了自己的小別墅。
溫承御不過是一句玩笑話,誰知小家伙就真的跟了進來。
他索性不理她,轉身上樓收拾自己的行李。
那天他買了機票,兩個小時之后就要離開衛家,去往國外生活。
溫承御收拾完行李,見蘇江沅還怯怯地站在樓下,見到他,輕輕喊了一聲,“大哥哥,我疼。”她伸出已經小手,上頭好幾處被磨破皮的傷口。
溫承御當時已經收拾完行李,懷里抱著他外出的背包,他站在樓梯上頭,她站在樓梯下頭。
他的目光從那些傷口上移開,沒來由的忽然問,“你叫什么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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