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點,頂樓的走廊里格外安靜。蘇江沅躡手躡腳走在上頭,就跟做賊似的,覺得每一步都給外虛浮,異常不踏實。
但誰讓她膽慫呢。
一開始不見純粹只是因為沒想好,如今她下了決心也想好了,卻又開始擔心,因為自己之前的漠不關心和疏離,那個男人是不是愿意見她。
更重要的是,她是真的還沒想到,要怎么面對他,跟他坦然自己的心境。
真不是個合適的時機。
蘇江沅很是苦惱地在心里下定義。
她停在距貴賓病房不遠處的地方,豎著耳朵仔細想要聽到些里頭的動靜。奈何貴賓并病房的隔音效果實在太好,除了靜音還是靜音。
病房的大門忽然被打開,蘇江沅跟只受驚的兔子似的,跳起來一路跑到走廊盡頭,一手攀住窗戶邊,一手抬起來,時不時給自己的臉頰扇風,做出一副很熱啊很熱的樣子。
景柯良最先從里頭走了出來,一邊回頭跟身后的莊未交代,“明天上午我會安排做次檢查。”
莊未應了一聲,“我知道了。”
兩個男人相互點頭,一個向外,一個向內走,卻幾乎又是在同一時間看到了躲在走廊那兒鬼鬼祟祟的人。
頂樓特別設定的VIP病房只有四間,除了溫承御所住的這間,其他的三間都是空置的。景柯良特意給親朋好友準備的病房,但用不上,他確實開心。
所以,事實就很明顯。
若是探病,目標也只有溫承御一個。
若不是,窩在走廊那兒的家伙還真不是一點兩點嫌疑那么大。
兩個男人盯著那人看了半晌,給了彼此一個心領神會的眼神,景柯良轉身走了,莊未轉身進了病房,隨手關上大門。
“砰”的一聲,那聲響簡直震的蘇江沅小心肝抖上三抖。
她抬手壓低帽檐,忍不住偷偷抬頭掃了一眼,見景柯良正朝著自己身邊走過來,當時嚇得臉色大變,趕緊回頭,只差沒有將半個身體探出窗外。
“喂,這位女士。”景柯良在她身后停了下來,語氣聽著不是很友善,“你在這兒......”
蘇江沅窩在窗戶上,閉上眼睛咬著牙,心里一直在默念。
阿彌陀佛阿彌陀佛,別發現我別發現我。
身后的景柯良米眉頭一皺,盯著跟前女人纖細的脖頸看了半晌,眉眼一亮,轉眼蘇江沅就聽到他用陡然變得溫和關系的語氣說,“很危險,小心。”
蘇江沅對著窗戶外頭重重地吐了一口氣出來。
還好,還好。
“謝謝,我會的。”蘇江沅刻意沙啞著嗓子回答。
她掩飾的如此明顯過,過去的形象一去不復返,她真不相信,她都這樣了還能被人認出來。
“不客氣,注意安全。”景柯良說完,再度掃了蘇江沅一眼,轉身進了電梯。
蘇江沅從窗戶那兒折返回來,剛松一口氣,貴賓病房的大門又一次打開。
她一臉欲哭無淚地撲向窗戶口。
她真的只是想見見自己朝思暮想的人,怎么這么難?
誰知后頭沒了動靜。
蘇江沅一轉身,正好看到莊未轉身朝著另一側走廊盡頭走去,轉眼就進了電梯,沒了人影。
蘇江沅耐著性子等了一會兒,確定再也沒有其他人,拔腿朝著病房就奔了過去。
上天助她,連門都是虛掩的。
透過虛掩的房門,蘇江沅一眼就看到了病上躺著的溫承御。心里的某種情緒即將傾斜而下,蘇江沅用力壓下,大眼睛在室內瞟了一圈,確定沒人后,抬手敲了敲門。
沒人應聲,上的溫承御顯然睡著了。
蘇江沅這才推門進去。
心里所有的情緒頃刻間傾巢而出,再也抵擋不住。
她走到邊,借著室內橘黃色的燈光去看上的男人。
他瘦了。
因為受傷和失血過多的原因,一張臉在燈光下顯得越發慘白。都這么多天過來,一點健康的神色都沒有。
蘇江沅抖著手,顫巍巍掀開穿在溫承御身上略顯突兀窄小的病服,男人古銅色肌膚的腹部,一條長長的縫合傷口赫然躍進眼里。可怕的,蜿蜒在溫承御的腹部。
蘇江沅輕手輕腳放下病號服,抬手捂住胸口。
那兒早就疼的不成樣子。
傷口那么長那么深,她的阿御一定很疼很疼。
這些日子,她一會躲著不見他,他一定很氣很氣。
他肯定以為自己是要躲起來以此來跟他厲離婚,心里一定很難過。
蘇江沅忽然哭了起來。
滿腹的心疼和內疚,密密麻麻像是藤蔓一樣朝著她襲擊而來,她好想好想撲到他身上,告訴他。
這些日子,她比誰都要想他,念他。
可是她沒想好。
在她沒有想到做決定之前,她不能來。
她時常擔心,她的阿御傷口會不會有問題,有沒有吃好,有沒有休息好,她不在,那些笨手笨腳的男人能不能把他照顧好。
一點點,像是蟻蟲般啃噬她的心。
他不痛快,她又何嘗好過過?
“阿御,不要生我的氣,我是愛你的,我愛你。”她眼淚撲簌撲簌往下掉,好想好想過去握住溫承御的手給他溫暖,但又不敢,生怕嚇到男人驚醒了他。
因為莊未的一席話,她像是忽然間才了解自己。
什么該死的身份,什么該死的自卑,一旦跟她的溫承御比起來,什么都會變成不重要。
這樣的道理,蘇江沅也是剛懂。
她是蘇江沅,即使是那個人的女兒又如何?她終究不是她,壓根沒有必要為了她犯下場錯誤,用自己的婚姻幸福來買單。
再說,她自認自己從來沒有做過什么壞事,憑什么不能擁有溫承御,憑什么不能擁有幸福。
莊未說得對,她是該為了兩個人婚姻,兩個人的幸福做些事情才是。
只要他們家阿御認定她,要她。那么,風言風語又如何?身份質疑又如何?如果一定要選擇一個代替那個人補償阿御的方式,那她就賠上自己的一輩子,陪著他,給他一個家,一群孩子。
茅塞頓開的蘇江沅,陡然間像是被醍醐灌頂,剎那間清明起來。
她甚至有些后悔,這樣的道理,為什么她沒有早一點想通。巴巴的守著自己的身份不放,她是蘇江沅啊,溫承御心甘情愿娶的溫太太,跟旁人,又什么關系呢!
她還想說話,走廊盡頭忽然傳來聲響,似乎是人的腳步身。
蘇江沅不敢多做停留,起身彎腰低頭,在溫承御的臉上飛快一吻,轉身壓低帽檐急匆匆出了病房。
她竄進對面的樓梯間,回頭剛好看到莊未從走廊盡頭快步走了過來。
好險,差一點就被發現了。
蘇江沅松了一口氣,抹了一把眼淚,轉身從樓梯一路走了下去。
阿御,你等我,等我徹底安心來找你。
莊未推開門進去,溫承御已經醒來,斜靠在頭,抬手摸著自己的一側俊臉,嘴角微微勾起。
“溫少,臉疼??”
溫承御一記冷眼殺過去,莊未后背直接竄起涼意。他咽了咽口水,直接匯報,“少夫人走了。”
“嗯。”溫承御應了一聲,嘴角的弧度不減,看的莊未一陣惡寒。
這時,后頭跟過來的景柯良推門而去,揚了揚手里的U盤,“找到了。”莊未狗腿外加好奇,立馬搬來椅子跟兩個男人拉近距離。
景柯良不知道從哪兒弄來的電腦,將U盤放入USB接口的時候,忽然想起在監控畫面里看到某個畫面,一時沒忍住笑了出來,“溫少你別說,我現在發現你這個小妻子真是個寶。總有讓人驚奇的一面,生活樂趣窮啊!”
溫承御不說話,涼涼的看了景柯良一眼,后者嘿嘿一笑,動作迅速地打開電腦。
電腦的畫面里,從醫院大門口的入口,到大堂,再到電梯口,一直到后來停留在了溫承御的病房門口。某個女人一路跟做賊似的,小碎步很快,纖細的身影微微貓兒著,生怕別人沒發現她似的。
事實上蘇江沅偽裝的還算可以,只是她大概在心急的時候,忘了醫院還有監控這么一說。所以,即便她后來著實隱藏的很好,她還是忘了。在進入住院部的時候,她有片刻微微抬高帽檐,抬頭看了看頂樓的位置。
就是這么一看,完全出了了她。
景柯良盯著電腦屏幕看了半晌,最先笑了出來,“講真的阿御,如果你媳婦兒今兒不是露個臉,我還真是認不出來。”全身上下,打扮行為,除了改變不了的一張臉,蘇江沅真是找不到和之前太多相似的東西。
莊未也同樣表示贊同,“我也這么想,而且我特別好奇少夫人這段時間以來的表現。”將手里的調查資料遞給溫承御,莊未也笑,“上班,下班,逛街,睡覺,一切都很正常。”可就是因為這樣,如今的蘇江沅才讓人覺得不正常,“她甚至記得逛街之后,回去衛家。但到底不知道來醫院......”
來醫院看溫承御這種話,莊未到底不敢說。
“行為意識反差太大,我都有點不能接受。”
溫承御盯著電腦屏幕看了半晌,聽著莊未說完,嘴角勾了勾,“她回衛家了?”
莊未點頭,“就在來之前。”看向溫承御,莊未跟個好奇寶寶似的,“溫少看出少夫人的意圖來了?”
緊張時放松自己,煩惱時安慰自己,開心時別忘了祝福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