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江沅一向淺眠。
溫承御不過是動動腳步的功夫,她人聽到細微的動靜醒了過來。陡然看見居高臨下瞅著自己的俊臉,蘇江沅嚇了一跳,身子一歪差點掉下來。所幸溫承御眼明手快及時扶住了她,蘇江沅坐直身體,看著溫承御的時候還帶著點睡眼惺忪。
“阿御,你回來了?”她揉了揉眼睛,起身站了起來,“吃過飯了沒?飯菜都在桌上呢,我去幫你熱熱。”
溫承御盯著女人纖細的背影,臉色陰沉的幾乎能溢出水來,“不用了,我吃過了。”
蘇江沅往前的步子一頓,所有朦朧的睡意頃刻間消失不見。她背對著溫承御,站在原地沒動。
他早早打電話回來,她就早早緊趕慢趕做好了一桌子豐盛的晚餐,只為了滿足他的胃口。她左等右等盼著他回來,等來的卻只是這樣一句輕描淡寫的話。
蘇江沅不會不生氣。
她到底咬著唇沒吭聲,放在身側的雙手卻死死握成拳頭,“好,吃過了就好。”蘇江沅聽到了一種連自己都覺得陌生的聲音。
這不是她。
但也許就是她未來該習慣的聲音。
溫承御從身后走過來,每一步都格外慢格外沉,等他走到她身邊,抬手捏住她的下巴,俯身下來,眉眼盯著她的,“蘇蘇,如果我說我是故意的,你,氣嗎?”
蘇江沅苦笑,“氣?怎么會呢,我不氣。”她有什么資格生氣,她沒有。
兩個人在客廳不算明亮的光線里對視,他居高臨下瞅著她,她抬起頭來平靜地看著他。彼此靜默,誰也沒有移開目光,像是要通過這樣的方式看進彼此的心里去。
到底是蘇江沅慫,率先扭開了頭。
“阿御,你喝多了。”
溫承御直起身,雙手插袋,如墨的視線盯著蘇江沅也越發消瘦的面部線條,冷不丁笑出聲來,“呵——蘇江沅,真有你的。”
蘇江沅只當沒有聽到男人的嘲弄,很是局促地站在原地,雙手交握在一起,抬頭小心翼翼地看著溫承御,“阿御,你喝酒了一定難受,我去廚房幫你準備醒酒湯好不好?”
他沒吭聲,她已經越過他朝著廚房走了過去。
溫承御沒有阻止。
如今她對待他,已經開始變得小心翼翼滿臉局促了。
他有這么可怕?還是說她心里住著的魔鬼,已經讓她覺得,唯有對他這么順從百依百順,才能讓她帶著一絲安心留在他身邊?
煩躁和暴戾重新躍上溫承御的心頭。
溫承御用力扯了扯領帶,抬步走到一旁的沙發上,坐下,一下一下聽著廚房里傳來的動靜,心卻無論如何都安定不下來。
他又想起莊未在后覺說的那些話,很多,但大致的意思,他都懂。
蘇江沅很快從廚房里端來了醒酒湯,雙手小心翼翼放在溫承御的跟前,怕他燙到似的,還彎腰湊湊過去輕輕吹了吹,“阿御,有點熱,冷一會再喝。”
溫承御扯出自己的領帶扔到一旁,抬眼淡淡看著蘇江沅,口氣嘲弄,“太太,你覺得我需要醒酒湯?”
人都說,心情越是不好的時候喝酒也是容易醉,可他偏偏不是那一個類型的人。
從來沒有一刻,溫承御覺得自己喝了酒還可以這么清醒的。
蘇江沅明顯一愣,“你”她呆愣了半晌,才終于找到自己平靜的聲音,“不需要。”
溫承御點頭,一字一頓回答,“對,不需要。”
蘇江沅臉色一愣,眼看自己的暴脾氣就要上來,卻有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似的,硬生生壓了下去,咬著唇,彎腰將醒酒湯斷重新端了起來,聲音壓抑沉悶,“好,我現在就去倒掉。”
明明說話的時候,都帶著一股賭氣憤怒的意味,端著湯的手都在隱約顫抖,但她還是轉身進了廚房,自始至終沒有對他動過氣發過火。
溫承御莫名覺得有些可笑。
笑從哪兒來,連他自己都不知道。
哪個男人不希望自己有一個百依百順從頭到腳對你言聽計從的小妻子,從來不需要費心,從來不需要多余的話。
可這樣女人,不該是他的小妻子蘇江沅。
蘇江沅倒掉醒酒湯,打開水龍頭洗手,冰冷的冷水從手上流過,也沒能讓她身體隱約的顫抖冷卻下來。
他們已經變成這樣了。
居然已經變成這樣了。
她該生氣的,她原本以為自己一定會生氣的。一整天,這個男人都在變著法兒的折騰她折磨她,故意的,蘇江沅確定。
即使知道她不應該在意,這就是她想要的有關于婚姻未來的發展方向。
但無論真假,她會疼。
結婚初期,他們也會像是現在一樣彼此冷漠熟悉保持距離,可那個時候,她不愛他,更不知道他對她的是什么感情。他們之間的情緒,從來黑白分明,喜怒哀樂從來不需要掩飾。
可現在,她愛他啊。
被愛的人這么傷害,她抬手摸摸胸口,真的很疼。
想哭。
但她知道男人還在外頭,她不能哭。一旦哭了,怒了,生氣了,所有的一切,又會重新回到原點。
那不是他們該過的生活。
她愛他,她希望他可以擁有一份干凈純粹的婚姻,不要把未來賠在她身上。
真的不值得。
蘇江沅一直覺得自己挺小強的,就像是現在這種時候,她真的挺佩服自己,居然可以立刻收拾好心情,重新走了出去。
“阿御。”
溫承御正斜靠在沙發上閉眼休憩,思緒飄遠之前,被蘇江沅一聲輕喊拉了回來。他睜開眼睛直起身,蘇江沅已經快步走到他跟前來,他以為她要說什么,結果一開口就是,“阿御,忙了一天累了吧?我馬上給你放洗澡水。”說玩轉身,一溜煙上樓。
溫承御只覺得胸悶的厲害,一口惡氣纏繞在胸口揮之不去。
蘇江沅異常機械麻木地完成了放水試水的動作,又給溫承御準備好了洗澡要穿的浴袍。也不知怎的,手一下一下在浴缸里試著溫度,就又發起呆來了。就連身后傳來開門聲,都沒有聽見。等她反應過來轉過身,整個人都嚇了一跳,“啊——”
溫承御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進來,這會兒已經脫去了衣褲,渾身赤果果地站在她跟前。她一手驚魂未定地捂住胸口,一手抬手飛快捂住眼睛,臉上滾燙滾燙的,“阿御,你怎么怎么不穿衣服?”因為慌亂緊張,她說話的聲音都帶了幾分破碎。
溫承御抬手關好門,走到蘇江沅跟前拉下她的手,居高臨下看著她,嘴角微勾,卻看不到笑意,“穿衣服?溫太太的意思是,要我穿著衣服洗澡。”
蘇江沅緊張的一顆心都懸在了嗓子眼。
昨晚那些熱烈但卻不好過的床笫記憶她還記得清晰,腿間的不適甚至還未完全散去,她壓根不敢動,說話都結巴了起來,“我不是那個意思”
“那你是哪個意思?”
蘇江沅側過頭,避開溫承御靠過來的灼熱氣息,“我的意思是說,你可以等我出去以后再”
溫承御雙手扣在她的腰上,蘇江沅根本來不及反應,人已經被壓在了身后冰涼的瓷磚上。她想逃,卻被男人壓得更緊,“阿御,你不是要洗澡?”
“一起洗。”
她還想抗爭,男人的唇已經壓了下來,“唔!”
男人說到做到,唇上忙碌著,手上也沒閑著,蘇江沅面對溫承御,人小力量單薄,沒兩下,身上的衣服已經快被剝光。
蘇江沅想過防抗,雙手甚至已經順從自己的心意開始用力推拒起男人的胸膛。
昨晚的記憶很不好,她想想都覺得難受。
這會兒,她更沒有理由接受,她艱難地從男人的唇下逃出來,“阿御,我不”
男人的壓迫果然變得輕緩起來。
溫承御眉眼如畫,原本霸道兇狠的吻,也都在蘇江沅的抗議中溫柔了起來。他在想,他的小妻子終于還記得反抗,還懂得跟他說“不”,他一直以為
但也只是一瞬間,蘇江沅便沒了動作,明顯的不再掙扎,任憑發落。
反抗只是短暫的一瞬間,她就被拼命植入腦海里的念頭驅使,閉上眼睛放棄了所有的反抗。
溫承御松開蘇江沅,一雙眼睛充斥著涼薄的溫度。
明晃晃的燈光下,蘇江沅閉上眼睛,咬著唇,因為可能要面對的不情愿的事情,身體還在瑟瑟發抖。
她已經不知道什么叫反抗。
溫承御低頭看著這樣的蘇江沅,心口像是壓著一塊巨大的石頭,沉甸甸的讓他感覺鈍痛。
他不知道,她的小妻子自卑到,連對兩個人的婚姻都沒了一丁點的信心了。
“蘇江沅。”溫承御沉聲喊她。
蘇江沅愣愣的睜開眼睛,對上溫承御一雙暴怒的眸子,心肝沒來由一顫,“阿御,你”
他微微附身,眼睛看進她的眼睛里,口氣里滿是咬牙切齒的憤怒,“這段婚姻,對你意味著什么?”溫承御如墨的眸子里一點點滲透進冷意,“是臨時起意,還是你想放就可以隨時放手的消遣。”
蘇江沅紅了眼睛,“不是這樣的,阿御”她只是沒有足夠的信心,能夠抵擋住身份帶給自己的打擊。
“呵——”溫承御冷笑,“那你告訴我,你現在做的一切,又是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