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三思這等人物,不論才情還是地位,自然都有跟張易對飲的資格。
亦或者是宋符這等德高望重之輩,同樣能開口讓張易參加此番文會。
但張易面對他們時自稱晚輩,他跟這些人不算同輩。細數在場同輩中人,卻沒人能讓他有提筆作詩的興趣。
滿腹文章,滿室才氣,都是些頹廢沉淪的氣息。不論是思鄉還是團圓,亦或是秋游踏青還是登高望遠,盡皆是一片哀嚎。
秋伊水不是讀書人,她看不上那些只知傷春悲秋的讀書人。這一點,張易很早之前就知曉,就算他做出《人面桃花》、《綠錦池絕句》,都沒能讓秋伊水高看一眼。
反而前些日子他在西嶺上隨口道出的“萬山紅遍、層林盡染”這等豪邁語句,讓秋伊水崇拜不已。
張易放開秋伊水,站起身來,施施然朝宋符所在的方向走去。
所有人的目光都伴隨著他的步伐前行。
“張鎮國當真要作詩,咱們可得快些,可別擋了他的文氣四溢。”一位中年進士開起了張易的玩笑。
“什么張鎮國,人家現在可是張傳世。別說是你,就算咱們加起來,恐怕都擋不住他的文章的才氣。”
“你們要爭就離遠一些,我馬上便要做完文章,正好觀賞一下張傳世現場作詩。”
“正是正是,你們離遠一些,莫要打擾張鎮國作詩。若是好好的一首鎮國詩作,被你等打擾,這個干系誰擔得起。”
諸位讀書人七嘴八舌,望向張易的目光,比宮殿中那些妙齡少女還要狂熱的多。在這些自稱真正的讀書人面前,好的文章詩詞,比起女色要誘惑的多。
待張易走到箱子前,諸位讀書人早早讓開道路,仍由他選擇紙條。
張易隨手抽出紙張,題目是登高望遠,他稍加思索,便對一旁侍立的宮女道:“筆來。”
“用我的!”一名衣著華貴的年輕舉人將手中的文寶筆遞與張易,能夠以舉人文位進入南都宮,自然是豪門世家的公子。
張易淡然一笑,伸手接過,道了一聲謝。
一名進士老儒奮勇向前,道:“老夫來為張解元磨墨。”
“老李頭,你就莫要擠了,今夜文會所用墨汁都是提前準備好的,你不就是想要近距離觀賞詩作嘛,何必這般臉皮厚。”宋符咧嘴直笑,站在中心宛若定海神針,沒人敢來搶占他的位置。看到至交好友居然跟一群年輕人搶位置,不由出言調侃。
李老進士氣得不輕,道:“老宋頭,你這般不給我面子,我欠你的那十壇美酒,你就莫想要了。”
“別啊,別介。”宋符頓時急了,微笑望向諸位年輕人,“諸位諸位,老李頭年逾七旬,你們可莫要給他擠出毛病。”
一名青年貢士微微搖頭道:“算了算了,反正張鎮國的詩作待會也能看見,李老先生,你便來我的位置吧。”
“多謝多謝。”李老進士心滿意足,對青年貢士連連拱手。
而此時,張易已經寫出了第一句,一層原作寶光浮現。
“江涵秋影雁初飛,與客攜壺上翠微。”
宋符此番沒有吊諸位讀書人胃口,張易做出前兩句,他便開口朗誦,令整個南都宮內都能夠聽清。
“翠微,莫不是西嶺上的翠微亭?張鎮國竟然也喜愛西嶺晴雪,前去峰頂看十里楓林?”
宋符話音剛落,便有讀書人猜測其中玄妙。但讓人意外的是,張易首句竟然除了原作寶光,沒有多余寶光浮現。
張易臉上沒有半點焦急,這句詩不論是寫景還是寫實,都只能算是平實,沒有出現寶光實屬正常。
他做這首詩,本就不是為了鎮國傳世,只是喝了酒有感而發。他手腕一擺,再度揮毫寫下第二句。
“塵世難逢開口笑,菊花須插滿頭歸。”
宋符再度朗誦,此句一出,宣紙上再度浮現一層寶光。兩句出縣,對其他讀書人來說,其實已經很是不錯。
但張易外號張鎮國、張傳世,甚至有人稱其蓋世詩才,這個結果,顯然讓在場大多數讀書人失望了。就連圍攏在他身側的不少讀書人,眼中都流露出了懷疑的神色。
他們彼此對視,好像在說,這當真是張鎮國么?
“此句依舊不出彩,若不是句中提及陶賢曾在翠微亭插花飲酒,恐怕連出縣都達不到。”一位翰林老儒輕聲品評,他出自豪門,在場除了國主、圣女,以及大儒李三思幾人外,他的地位實屬最高。
張易書寫《愛蓮說》時便提過東晉大賢陶潛。此人摯愛菊花和美酒,年輕時同樣在道一書院求學過。
有一年正逢重陽,他在西嶺翠微亭采摘菊花,沒想到壺中美酒,悵然若失。他坐在亭中等待許久,正巧友人攜酒前來,伶仃大醉后方才返回書院。
不少讀書人不知這個典故,聽到老翰林提及,方才明白過來,望向張易的眼神更加奇怪。想不到張鎮國,竟然需要依靠陶賢的名頭,才能出縣,不知這首詩作,是否能夠達府?
坐在角落的王洞之絲毫掩飾不住笑意,他原本只想激將張易,若對方真能出丑,便得償所愿。但他沒有想到,張易今日竟然這般弱,兩句方才出縣。
張易稍稍停頓,將周遭眾人的言語盡收耳中,臉上保持著淡然微笑。看到宋符有些擔憂的眼神,索性將剩下兩句全部寫出。
一層層寶光瞬間浮現,充斥整個南都宮。
“一層兩層三層……我的天,七層寶光!”那名借給張易文寶筆的年輕舉人,忍不住驚呼出口。
整個南都宮內的讀書人,都被乍現的五層寶光驚呆了。
那名出口點評的老翰林噔的一聲站了起來,咧嘴道:“宋符,你個老家伙,還不快些朗誦張鎮國的詩作。”
說完這句話,他忍不住微微嘆息道:“可惜啊可惜,若再多一層寶光,張鎮國就再度多一首鎮國詩作。”
張易微笑不語。
宋符撫須一笑,道:“但將酩酊酬佳節,不用登臨恨落暉。古往今來只如此,牛山何必獨沾衣。這首詩當真了不得,不出一個月,必當會鎮國!姓劉的老家伙,你就不虛操這份閑心了。張易,你這首詩可當真稱得上筆落驚風雨,讓我都為你擔心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