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志磊想往回走,也不是那么簡單的事,他們一路追來,走的就不是平常路,也沒顧上吃飯,雖然帶了干糧,但總得加熱一下,順便烤一烤火,吃飽了才能有體力往回趕。
陰雨連綿的季節,想找點干樹枝實在不容易,不過軍役房的人,對于野外生存都有點經驗,有人是在石頭夾縫翻出了些干草,有人卻是四處尋找巖壁下的鳥巢。
這個節令,幼鳥都被孵出來了,巖壁下的鳥巢相對干燥,否則小鳥會被凍死。
就在尋找柴火的過程中,有人在一處山崖上,發現了一株五葉石蓮。
石蓮是能提升修為的好東西,年代越久越好,十年長一片葉子,也就是說,這棵石蓮長了起碼五十年。
五十年的石蓮,擱在陽信府的藥店,起碼要賣四塊銀元,差不多相當于景教諭兩個月的薪水。
連志磊倒不差這么點銀元,但那是野外挖的,相當于白撿的,于是他就有點興奮,“石蓮這東西,一長就是一片,大家四下看看……五葉以下的,你們分了,六葉以上的我買了。”
六葉以上的,擱在藥店里,能賣差不多十塊銀元了。
兩名小校聞言,頓時激動了起來,于是漫山遍野地找石蓮。
白制修倒是有點擔心,少不得問一句,“天氣不好,趕不回去怎么辦?”
“趕不回去就餐風露宿唄,”連志磊大喇喇地發話。“我輩軍人死都不怕,還怕淋雨?”
“可是這荒郊野外,難免有蟲豸,”白制修不想冒風險。“很多蟲豸都是有毒的。”
“無妨了,”連志磊笑著擺擺手,“萬一找到幾朵六葉石蓮,就賺到了。”
六葉石蓮那點錢,他也看不在眼里,不過外出一趟能白撿到這些。在軍役房里也是段佳話。
而且……沒準有七葉的呢?
一個時辰過后,還真有人找到了一朵七葉石蓮。
七葉石蓮,基本上就是有價無市了,按說是二十多銀元一朵,但是誰手里有,也不可能隨便賣。沒點身份地位的,想買真的買不到。
連志磊作價十銀元,收了這朵七葉石蓮,他覺得自己算厚道的——是我帶隊出來的,我不給你們錢,你們還不得上交?
你們采的那五葉石蓮,我可是直接賞給你們了。
兩個小校也能接受。其中一名提出建議,他指一指頭上的山峰,“還得往山上爬,越高,石蓮的品級也就更高,萬一有九葉石蓮呢?”
那就往上走吧,有這七葉石蓮墊底,今天晚上露宿攬云山也無所謂了。
翻上山頭之后。大家一怔,合著不遠處又聳起個山頭,只不過眾人此前在山下,視線被遮蔽了,看不到這山上有山。
“已經是這樣了,”連志磊一擺手,“再找一找,有石蓮沒有。”
石蓮有五六株,都是兩三片葉子的,可以采,但也就那么回事,總共加起來也不過一兩個銀元。
連室長無所謂,但是其他三人采得很高興,看樣子今天真是要露宿了。
然而,隨著向另一個山頭的推進,猛然間,有人尖叫了起來,“這是……同心藤!”
同心藤是根據葉片而得名,像兩顆連在一起的心,此藤是解毒圣品,對生長環境要求極為苛刻,生長也艱難,若論珍貴程度,還在九葉石蓮之上。
他們看到的同心藤,大約有手腕粗細,長約兩丈,連志磊也忍不住倒吸一口氣,“起碼是兩百年的老藤了。”
“最少值五百銀元,”白制修喊一聲,快步向前,“稍等,此藤不能用金屬砍,會影響藥性的,怎么也得用石刀。”
就在眾人四處尋找鋒利石片的時候,不遠處傳來一聲響,灌木叢中走出了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他身著蓑衣,快步走了過來。
“你們這是要干什么?”他大喊一聲,“這同心藤你們不許動!”
“嗤,”連志磊不屑地冷哼一聲,“你算什么東西?快滾,要不然這荒郊野外的……后果你自己清楚!”
少年猶豫一下,才大聲喊叫,“你們擅入道宮的地方,已然是不該了……現在竟然敢偷竊道宮的藥材,速速離開,莫要自誤。”
“自誤?你笑死我了,”一個小校冷笑一聲,“周邊百里之內,何曾有道宮?”
這小校就是陽信府人,對周邊實在是太熟悉了,云霞山里有道宮,攬云山還真沒有。
少年緊走兩步,擋在同心藤前,沖著他們一張雙臂,“都已經告訴你們了,這里就是道宮的地盤,你們快走!”
“去尼瑪的,”一名小校抬手一刀就砍了過來,開什么玩笑,你一個小屁孩,也敢跟我們搶價值五百銀元的東西?
財帛動人心,別說這是無主之物,只說這里是人跡罕至的山中,對方少年身上若有五百銀元,他也照樣砍了。
少年身子詭異地一閃,躲過了這一刀,一時間臉漲得通紅,“你竟敢砍我?”
“別說砍你,殺了你又如何?”小校冷笑一聲,“憑你也敢虎口奪食?”
少年聞言,身形暴退,然后抬手向天打出一團煙花,臉上泛起一絲獰笑,“我已經給過你們機會了。”
“殺了他,”連志磊眼睛一瞇,陰森森地發話,他已經覺出不妥了,不過這么一大筆財富放在眼前,若說他不心疼,也是不可能的。
索性將人殺了,砍了同心藤就走,沒事也就算了,萬一這孩子真的跟道宮有什么關系,他也可以推說不知道——死無對證嘛。
事實上,他并不相信對方是道宮之人,這里根本就不是道宮的地盤。
至于那煙花,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呢。
兩名小校沖上去掄刀就砍,不料那少年身形極為靈巧,一邊躲,一邊大喊,“有人強搶寶物,還想殺人,請真人出手啊。”
兩名小校幾刀砍不著他,正在惱火,聽到這話,一名小校一抖手,一道黑光直奔少年而去。
這是袖箭,對方再靈活,距離這么近,想要躲過也是不可能的。
就在袖箭及體的一瞬間,一道青影掠過,少年的面前已經多了一個人,青衫青冠,是一名三十多歲的道人。
道人白皙的手上,捏著那支袖箭,冷冷地看向前方的小校,“怎么回事?”
連志磊心中一揪,臉上卻不動聲色,“本人是軍役房戰訓室室長,你這野祀道人,快快束手就擒,莫要誤了自家的性命。”
不管對方是怎么回事,他先咬住是野祀再說。
“豎子!”道人一揮手,只見空中的雨絲一陣扭曲,已經將對方四人定在當地。
連志磊感覺身上一緊,再也動彈不得,禁不住大駭:這難道……真的是真人?
真人可是化修,還在司修之上的存在。
還好,他的嘴巴還能動,忍不住高聲叫著,“我是軍役房的!”
連志磊知道,道宮最不愿意打交道的,就是官府軍役房的人,原因很簡單——道宮強橫,但是軍隊正是朝廷用來抗衡的利器。
那道人卻是根本不理他,而是對著少年一揚下巴,“清風,你說。”
喚作清風的少年,馬上將剛才的事情說了一遍,而且強調說,自己已經亮明了身份,也強調了這里是道宮的地盤,對方卻是要斬殺自己。
道人冷冷地看連志磊一眼,“你還有什么話說?”
“這周邊百里,哪來的道宮?”連志磊冷笑一聲,“想搶同心藤,直說罷了。”
“我們向陽信府已經遞交了傳告,”道人面無表情地發話,“你知道與否,并不重要,我只問你,剛才你們聽到清風的話,還想強搶同心藤,殺這孩子?”
握草,連志磊嚇得登時就冒出了冷汗,馬上大聲發話,“傳告之事,我并不知情,我父是博靈軍役正使連鷹!”
沒辦法,這時候必須搬出家長來了,否則的話,后果不堪想像。
“郡軍役使?”那道人仰天長笑一聲,“好大的官!”
“道長息怒,此番是在下做錯了,”連志磊見勢不妙,馬上道歉,“還請看在……”
不等他說完,道人抬出一道白光,直接將他兩條腿齊根斬斷,“什么樣的阿貓阿狗,都敢在道宮面前耀武揚威了?”
連志磊還想再說話,不成想他剛剛一拱手,就覺得自己上半個身子向前栽去……呃,為什么是上半身呢?
見到這道人如此強勢,其他三人哪里敢再多說話?忙不迭抬了連志磊就走,生恐走得慢了,就會全部葬身于此。
見他們離開,那名喚清風的少年才嘀咕一句,“他們是要殺我的,您太便宜他們了。”
道人笑一笑,也不跟他計較,而是低聲嘀咕,“傷人是送人情,殺人可就難說了。”
“多謝真人了,”不遠處傳來一聲輕笑,走來一個帥氣的年輕人。
不過年輕人的臉上,自右眉到左下頜,有一道長長的血痕,才掉痂的樣子,露出了粉嫩的肉色,令他的面容顯得有些猙獰。
“無妨,”這真人一擺手,淡淡地發話,“你記得去陽信府勾留兩日。”
“這是自然的,”李永生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