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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件事太突然了。
怎么一段日子不見,他突然就跑來表達這個意思了?
君小姐有些微窘。
但要認真想來,也不能算是突然,仔細想一想,自從進京以來,他的確是對她挺好的。
只不過她習慣了別人對她好,并沒有多想。
此時再想,一個人對另一個人好,自然不會是無緣無故的。
而一個人喜歡另一個人,也是能看出來的。
就比如此時這個年輕人明亮的雙眼。
君小姐心中滋味有些復雜。
“我不太明白。”她說道,抬起頭迎著這年輕人的雙眼。
她明白自己的意思了。
寧云釗只覺得心跳加快,身子也微微發熱。
至于她說的不太明白,他卻是明白。
她不明白自己為什么會問出這句話。
尤其更不明白的是,這個人是她。
曾經就在去年的這個時候,這個女孩子還瘋狂的追尋著他,期待著與他在花燈節上偶遇,據說還為他寫了一首詩。
而對于自己來說,這個君小姐只是個陌生人,如同那些在身后追隨著他的女子們一樣,無須理會也無須計較。
后來他離開家繼續自己的求學,心無旁騖追求大道。
那君小姐在家怎么鬧,鬧了什么,遠在京城的他自然不會知道,而也沒有人會把這么無聊的事告訴他。
他的眼里只有前方大道,無暇理會身后身旁。
后來她退親了,后來兩家起了沖突,結了仇。
曾經無視的避之不及的人,應該敬而遠之的人,為什么卻又成了傾慕而渴求的?
早知今日,當初何必?
婚約已經取消,前塵往事已散,偏偏他又奔回來。
這的確是讓人難以置信,難以明白的事。
寧云釗沉默片刻,笑了笑。
“我也不明白。”他說道,“肯定不是一見鐘情。”
不是一見鐘情,那自然就是日久生情。
這種讓人不好意思的話他就這樣坦然的說出來,就好像在說對一道經義的理解。
這種坦然顯然很適合君小姐,些許的窘迫散去,她也笑了笑,想到了前不久他們有關一見鐘情的閑談。
一見鐘情肯定不是,如果是的話君蓁蓁也不會死,也不會有今日的自己。
想到君蓁蓁,君小姐沉默片刻。
“這件事有些不好說。”她說道。
她的神情認真,也似乎是在研讀一道經義。
這的確是一道經義。
如果此時此刻是君蓁蓁,聽到寧云釗這句邀請,一定會歡喜不已。
但如果此時此刻是君蓁蓁,寧云釗并不會說出這句話。
一見的君蓁蓁并沒有讓他鐘情,相處來往讓他如今做出如此決定的是楚九齡。
但如果沒有君蓁蓁,他也沒機會與楚九齡相識來往。
不知道別的女子面對這種情況會是什么反應,但寧云釗覺得君小姐這樣是特別的好。
沒有嬌羞失措沒有驚慌退避。
就像前幾日對坐研討一見鐘情那般,飲食男女坦坦然然,心有欲念卻并不褻瀆。
這件事的確有些不好說。
先前的種種可以不說,但今后的種種事還有很多。
不過既然他已經認清了道心,做了這個決定,那么必將一心為之而努力。
“你不用現在就說。”寧云釗說道,“你可以想一想。”
他說到這里笑了笑。
“距離十五晚上還有兩天一夜。”
這種有些俏皮的輕浮的話第一次說怪有些不好意思的,但愿她不會著惱。
君小姐沒有著惱,聞言笑了。
看到她笑了,寧云釗心里再次輕松幾分,再難的事只要去做了,其實也并不難。
“那我先走了。”他說道。
君小姐搖搖頭。
“不用,這個問題我現在就可以說。”她說道。
這其實是很簡單的事,不用也不需要想那么多。
不需要嗎?寧云釗看著她。
也對,這種事只要從心就可以,的確是很簡單的事。
“多謝公子邀請,只是很抱歉。”君小姐說道。
她神情平靜,眼神坦然,聲音輕柔而干脆。
抱歉自然不會是因為接受他的邀請。
寧云釗沉默一刻。
“我能問問為什么嗎?”他抬起頭含笑問道。
這個問題依舊很簡單。
君小姐看著他沒有絲毫的遲疑和思考。
“不合適。”她說道,想了想又加上一句,“我不想。”
不合適是說客觀外因,比如她家和他家的恩怨糾葛。
而她不想則是主觀意愿,她從心。
這回答精確而真誠,合情合理,沒有任何可以挑剔和反駁。
就如同她的棋風,最后一刀斷的干脆利索毫不留情。
寧云釗笑了笑。
“這樣啊。”他說道,也點點頭,“好,我知道了。”
他答的也干脆利索,對君小姐抬手。
“那我就先走了。”
君小姐還禮,看著寧云釗走了出去,靜靜的立了片刻。
這就是被人喜歡,以及表達心意嗎?
就像以前行走在外,偶爾見過的那些少年男女隔柳相望欲語還休,相視脈脈。
少年傾心,少女多情,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
君小姐抬手撫上自己的臉。
這種事她一直是旁觀者,也從未傾心過以及被人傾心過,然后成親了然后死了。
沒想到現在會遇到這種事。
她的嘴角浮現一絲笑。
只是可惜啊,可惜這時候不合適。
她已經不再是那個只要救治父親的病便無憂無慮的九齡了,她背負的是血海深仇,要做的是皇權更迭這般大逆不道的事。
她無暇也不想兒女私情成婚論嫁。
君小姐垂下視線上前關上了門。
堂內的燈被吹滅,少女的身影搖曳沒入夜色。
八月十五的夜來的格外的早一些,在寧云釗帶著小丁前往寧炎家的時候,街道上已經花燈如星河,人潮涌涌。
“今晚一定很熱鬧。”小丁高興的說道,“到時候我們去哪里賞燈?城外還是城內?”
“今晚當然是在叔父家里賞燈了。”寧云釗說道。
小丁愣了下。
“公子,不和君小姐她一起去觀燈嗎?”他問道。
“怎么能和君小姐一起去呢?”寧云釗微微皺眉說道,“十五是團圓的日子,她也有自己的事。”
小丁哦了聲,他以為前日公子突然去九齡堂是為了邀請君小姐賞燈呢,原來并不是啊。
寧云釗神情平靜的看著前方,似乎沒有看到小丁的疑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