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能不動手就盡量別動手
第五十三章能不動手就盡量別動手
“馬主任說了,能不動手就盡量別動手。”
胖子人畜無害地笑著,都有點欣賞這個派出所長了,夠光棍,夠灑脫,笑罵由人,唾面自干,跟烏龜腦袋一樣伸縮自如,梟雄之謂也。
馬所長是馬家莊村主任馬建國的兒子,胖子在開燈的那一刻就已經確認了。相貌上頂多有個兩三分像吧,眼神卻是同樣的陰鷙,一筆寫不出兩個馬字來。可以確定跟鄰居沒啥關系,雖然鄰居也姓馬。即使和鄰居有關系,也說明生親不如養親。
既然如此,馬所長的來意也就昭然若揭了。
胖子提起這個茬,也不過是知會馬所長一聲,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大家都清楚,無須藏著掖著的讓人瞧不起。
“和為貴嘛,馬主任說得對。”馬所長只是淡笑了一下,仍然很有耐心地等待著。不就是一張賣房文書嗎——且不說那就是一張沒有法律效力的廢紙,騙騙不識字的農民而已,還當真了——你能拿到手,也得能交得出去不是?也得分交給誰不是?
把姿態調到最低以后,馬所長居然八風吹不動了。你有關系,你的后臺過得硬,兄弟啥話也不說。你沒關系,你的后臺靠不住,老子管你說啥呢!
如果他面對的是兩個普通老百姓,一無手段——這個胖子有,二無背景——這個郎苑有,馬所長恐怕早就展現出梟雄的另一面了吧?雖然他并不了解實情,只是被胖子震懾或者說唬住了而已,暫時收起了獠牙。
賣啥嫖啥的行政處罰,實在是太過“人民警察為人民”了。罰款也罷,拘留也罷,通知配偶或者單位領導來領人也罷,都不足以平胸中惡氣——人活一口氣嘛,氣不通則痛。
最正常的是,先關進小黑屋里暴揍三五天再說。還敢在太歲頭上動土了!知道馬家莊是誰家的嗎,知道陽角鎮是誰家的嗎?
不知道?那就打得你知道!
所以馬所長親自上陣,只帶了四個專干臟活的聯防隊員,抓了人也不會帶回派出所。
馬家勢力雖大,畢竟比天下無敵略差。馬所長也知道,出了陽角鎮,惹不起的人太多了。所以動手之前,問清楚來路就很有必要。尤其是像床上的狗男女這樣的,都囂張得沒邊了,唯恐事兒不大的主兒,不可輕動啊!
畢竟截止目前,吃了虧的是馬家,受了委屈的還是馬家,而這對狗男女身上連毫毛都沒掉一根。你再是強龍,來到陽角鎮地面上,總要講講道理吧。頂多馬家再付出些誠意,說不定還可以多個朋友多條路。不打不相識,壞事變好事,人生無常啊,年輕人不懂的。
馬所長倒是不知道,今番硬生生打斷了初哥和初妹本應載入史冊的第一次,耽誤了人家身上掉毛,此仇也大了去了,略小于殺人父母吧,定罪量刑可參照奪人妻子——狗男女也覺得吃了虧,受了委屈呢!
當然還有一種極端情況,不可輕用的。比如馬家的采石場,年年出事故,天災人禍擋不住。這是對付窮橫的,也就是窮人長了硬骨頭,得給他砸了。
另一種極端情況,更不可輕用。“打了小的,惹出來老的”?那就干脆把小的打死好了,讓老的找不著。比如,政府招待所年久失修,亂拉電線,亂用大功率電器,天干物燥的,很容易失火啊!
發生這種事情呢,我們也很難過,逝者已矣,還請節哀順變……
“馬所長,要不要賭一把?”胖子突然話風一轉,就像跟老朋友聊天似的。雖然馬所長的歲數比胖子和郎苑加起來還要富裕,確實是夠老。
“哦?賭什么?”馬所長很有興致的樣子,陪著你聊唄。
“就賭你的仕途如何?”胖子開啟了話癆模式。
反正馬所長的姿態足夠低,一直站在床尾半米處,這都十多分鐘了,絲毫不見累,更不見煩。
“說實在的,我和夫人呢,只是偶然踏足貴寶地。你的那些破事呢,本來我也懶得管的。比如,以這張文書為引子,查一查你縱容親屬強買強賣如何?查一查你家的采石場如何?還有沒有其它的問題?憑直覺,你這人也干凈不到哪里去,就看查不查,就看誰來查。如果賭輸了呢,后果恐怕不是你愿意看見的。”
胖子把那張轉讓文書從口袋里掏出來,隨隨便便地扔在了床頭柜上。順道也挪了挪腰,有一小塊肉被“夫人”掐著呢,生疼!
“當然,馬主任這事我已經伸手了,我這人向來有首有尾的,管了就會管到底。當然,我也不見得要把馬主任怎么樣,都多少代的鄰居了嘛,就看他的誠意如何了。說實在的,馬主任做的這事吧,實在是戳了我的眼眶子,生疼——真的生疼!他強買的是房子,鄰居失去的是家,他就不怕天打雷劈嗎?都那么大年紀了,還是積點陰德吧!當然,這句是題外話,我就是隨便一說。如果不賭的話,這個就是你需要付出的代價了。”
說到生疼時,胖子的嘴里“咝咝”地吸氣,真的生疼。被子底下,“夫人”的小手還不依不饒地追上來了——你不是能裝嗎?我再給你加點碼……
“哦,如果我要賭呢?”馬所長還是淡笑如故,很有興趣探討一番。總不能被人嚇得直接繳械投降吧?派出所長是嚇大的。
話是這么說,其實馬所長心里已經打了退堂鼓。既然惹不起他們,既然可以和平收場,當然是再好不過。馬家崛起四十余載,盤踞馬家莊,縱橫陽角鎮,也不見得單憑蹄子硬。要想生生不息,枝繁葉茂,還是要靠腦子啊!
至于老爹和老四挨頓揍,那也是活該,誰讓他們不開眼招惹了惹不起的人呢?
和自己的仕途比起來,和自己的性命比起來,老爹和老四這點因果實在是再小不過,馬所長拎得清。就算是老爹和老四被人打死了,和自己的仕途乃至性命比起來,馬所長恐怕也放得下仇恨。
死胖子說話慢條斯理的,嬉笑怒罵,自由揮灑。說生氣時,骨鯁在喉。說疼時,感同身受——不停地吸氣呢。
總的說來,就是居高臨下,目無凡塵,那張破爛老舊的松木床頭,居然被他倚出了御座的感覺!
最重要的是,這對狗男女實在是太年輕了。女的恐怕還不到二十歲吧,男的頂多也就是二十六七歲。或者可能更老些,養尊處優者都顯年輕——若是胖子懂得讀心術,也就不特么賭了,一個老大的嘴巴子扇過去,尼瑪啥眼神啊,怎么混上派出所長的?
馬所長自認法眼無差,這么年輕,如此行事,那就說明,小的惹得起,老的接得住,人家有底氣!
這個死胖子嘚吧了半天,卻一直沒有提及,老子賭贏了又如何?抓了一對冒充大頭的狗男女?打死之前先教給他們做人?
風險與收益明顯不成比例,智者不為也!
“那就看你在陽角鎮能不能一手遮天了。首先是賭你這四個缺心眼的死黨,也加上你吧,能不能制住我,能不能從我這兒拿走這張文書。對了,抓個賣啥嫖啥的,不至于動火器吧?這兒是政府招待所,一大把人知道我夫妻今晚住在這兒。”
“除了火器,你就隨便玩啥吧。其實,我倒也不見得就怕了你動火器。我的能力有限,你動了火器,我就沒辦法留手了。死傷幾個人,你也就交代在這兒了。死者為大,倒也用不著再查了。”
“最后才是我家和她家的事情,這個我就不想說什么了。賭博嘛,總是有風險有收益。說不定你可以贏者通吃呢!”
道道劃下來了,胖子就面帶微笑地看著馬所長,甚至帶了一絲憐憫。
郎苑面無表情,卻是暗中撇嘴。死胖子這才是睜著眼說瞎話呢!我家是個什么情況,他并不知道,否則也就不用半真半假地問我會有什么后果了。他家是個什么情況呢,我就知道,開著好大的買賣……
房間內鴉雀無聲。
四個聯防隊員都屏住了呼吸,雖然他們無需腦子,只要有手有腳就夠用了。但也備不住有人覺得自己腦子好使,比如死油頭。
馬所長臉上陰晴不定,神色急劇變化。
他看到了郎苑那一記若有若無的撇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