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八十八章深淵之戰

克雷爾貝爾蒙特，擁有四分之一精靈血統的龍騎士小隊長，外界俗稱“十龍長”，是一個薪水很高，工作清閑（確實很清閑。總體來說，目前世界還算和平，需要勞煩龍騎士親自出動的任務真的不多），身邊還二十四小時有美女搭檔（雖然人家真身是字面意義上的大型食肉動物一名），在外人看來，妥妥的人生贏家一名。他今年五十六歲，但由于有精靈血統，無論是身體年紀還是外表年紀，都還沒有超過二十五歲。如果一切順利，他還將要享受近百年人生贏家的光輝歲月。

他認為自己其實是一個胸無大志的人，最大的夢想便是在涅奧斯菲亞當一個優秀的鐘表匠，能賺錢養家糊口，能夠履行身為一個社會人應盡的娶妻生子傳宗接代外加上納稅服役生老病死的一切義務，同時有錢又有閑研究他最喜愛的機械工程方面的工作，那便是極好的了。

于是，他雖然成了一名龍騎士，也并沒有想過在未來成為團長那樣地位可以和任何一國君王乃至于教宗猊下平起平坐的大人物——嗯，雖然作為搭檔的黑云，總像是一個催促自家老公“上進”的老婆一樣，這一點倒是可以作為生活上的調劑，暫且忽略不提也是沒什么問題的。順其自然就好了。這個世界上，也有沒什么大志的人莫名其妙地登上了高位，就算是登不上去，知足常樂便也不會有太大的損失。這樣發展一下，自然而然地也就發展成了相當的情況，這其實也沒什么大不了的。

“……嗯，這就是我微小的幸福了。這樣一個胸無大志，想要混吃等死的，嗯，按照我的新朋友陸希小弟的說法，理工科技術宅，為什么卻出現在這樣的戰場上，直面著最可怕的敵人和威脅呢？”貝爾蒙特騎著自己的黑龍黑云，望著身下浩浩蕩蕩仿佛行軍蟻一般可怕的惡魔軍陣，即便是身為龍騎士，意志超凡的他，也忍不住頭皮發麻，心中不由自主地便轉過了這樣的念頭。可即便如此，面對著這些隨隨便便就能將自己和胯下巨龍都尸骨無存的惡魔大軍，他的眼神卻比以往的任何時候都要堅定。

“因為同樣按照你的那個新朋友陸希小弟的說法，真正有鉆研精神的技術宅，本質上都是狂熱的。一旦遇到什么緊急狀況，其實會是世界上最熱血的一群人啊！”能夠第一時間感受到搭檔心情的黑云笑著道：“這些技術宅叫神馬來著？嗯，我們的小朋友是怎么稱呼的來著，工人階級？”

“……根本就是兩回事吧？雖然陸希小弟說的那些理論啊我一大半都聽不懂，但也知道這分明就是兩回事的吧？”貝爾蒙特道。

“是嗎？呵，好吧，如果我們這次真的能夠活著回去，再好好地去問問吧。”

“沒有問題。不過啊，黑云，有一點你確實說對了。技術宅一般的我，被這樣浩浩蕩蕩的惡魔大軍包圍著，雖然頭皮發麻，雖然心臟跳得很快，但到底是害怕還是興奮，我可是真的不知道啊？”貝爾蒙特確實是不知道，但他其實很享受這樣的感覺。要是一點點這樣的氣魄和熱血都沒有，一個夢想當個機械技術鐘表匠的涅奧斯菲亞年輕人又怎么可能真的成為龍騎士呢？

龍騎士們穿過了深淵之門，還沒有來得及轉換一下思維，海風和濕潤的空氣都完全消散，隨即便被撲面而來的熱浪搞得差點暈厥。他們在很多前任的記錄之中已經知道傳說中的煉獄，是這個世界中最危險的位面，可哪怕是有了心理準備，也依然被這樣可怕的環境震撼了。

視線所及的一切都是一片讓人心悸的火紅色，天空和土地仿佛都在燃燒。褐紅色的巖石如此的干涸，沙土之間都看不到任何的水分。遠處的地平線上，隱隱約約似乎有遮天蔽日的火焰正在燃燒著，將空間之中的每一寸空氣都化作了熾熱的火焰。沉重的空氣之中彌漫著讓人作嘔暈厥的濃密硫磺氣息，充滿了致命的毒素。在這樣的環境中，普通人若是沒有第一時間被烤熟，恐怕要會在下一秒中毒斃命，死得苦不堪言。

然而，在這一刻，剩余的六條龍，六名龍騎士，這時候的他們與其說是騎士，倒不如說是死士。他們在最短的時間內便將剛剛進入煉獄那一刻的驚悚和恐懼拋到了腦后。既然已經決定了要戰斗到最后一刻，現在也不過就是有死而已了。

十二門機炮，再一次開始了轟鳴。子彈脫離了炮管的轟鳴聲，就仿佛是數百臺紡紗機在同時震動一樣……不過，在這樣一個工業才剛剛起步的時代，惡魔們是不可能聽過這種聲音的。他們覺得這樣的聲音實在是太刺耳了，可是，在此之前，便已經被炮彈撕裂了身體。那些穿透了惡魔的炮彈落在了地面上，還隨即直接帶起了爆炸，將更多的惡魔直接卷入了火光之中。

當他們進入深淵的剎那間，浩浩蕩蕩的惡魔大軍覆蓋到了地平線之外，或許已經超過了百萬千萬。可是，在十二門旋轉型機炮的沖擊，外加上龍騎士們龍息偶爾地補刀之下，卻生生地在一大群惡魔的圍攻中燃燒出了一條血腥之路。

然而，這終究不是完全沒有代價的……或許是在深淵之中，惡魔們比在主位面更加好斗，更加兇殘暴虐；或許是由于自己人的數量終究是給了他們平時基本上沒有的犧牲勇氣；惡魔的軍陣雖然被十二門機炮的連續射擊“耕”出了一條血腥前進之路，可即便是承受了這樣的打擊，他們也沒有后退，反而更加兇性大發，冒著炮火發動了反擊。上萬名噴火魔在無數惡魔炮灰的簇擁下一步步地向龍騎士們接近，等到將對方納入自己射程的時候，已經有超過八成的兵力被炮火碾碎。然而，這些沒有高等靈智，更像是生體兵器一般的存在，依然慢慢地昂起了自己的炮口，沖著巨龍們發動了齊射。

又有兩名龍騎士躲避不及，其中一條剛剛才進入成年期的綠龍發出了哀嚎，當空墜落，跌倒了地面上的惡魔大軍之中。隨后，他就像是一只摔到了行軍蟻隊伍之中的鳥兒一樣，瞬間便被密密麻麻的赤紅色潮水給淹沒。另外一條青銅龍的一邊翅膀被撕裂，他咬緊了牙關，施法穩住了搖搖欲墜的身體，但平衡性和靈活性已經大不如前。很快的，百余名弗洛魔在十幾名迷誘魔的指揮下，穿過了炮火和龍息，逼到了龍的身前。

他的龍騎士，一名鐵甲大漢從龍鞍上站了起來，一手握著戰斧，一手將三米多長的龍槍當成了棍棒使，將躍上了龍背的惡魔們一個個地掃了下去。

在這種情況下，青銅龍的速度終究還是減慢了，漸漸地脫離了隊伍。

“塔米爾！”貝爾蒙特回頭大聲呼喚著自己的戰友。

“沖！貝爾蒙特！沖！”名叫塔米爾的龍騎士并沒有很矯情地說“不要管我”這樣的臺詞，但卻用行動表明了自己的決意。他的搭檔身上終究還是躍上了更多的惡魔，即便是巨龍也無法再承受這樣的重量，何況還是翅膀受了重傷的巨龍。然而，青銅龍卻一邊無可避免地降落著，一邊卻用自己最后的力氣改變了方向。他很快便找到了噴火魔列隊最密集的地方，當場一頭撞了過去。當他龐大的身軀撞入了惡魔群眾的時候，青銅龍已經啟動了自己身上機炮的自毀機關，讓所有的彈藥和曜晶石一起發生了殉爆。

一個瞬間，近百名噴火魔也完全消失，而那名塔米爾的龍騎士卻在爆炸之前，一個健步地躍到了地面上。身披重甲的他，卻靈活得仿佛一個精靈的戰舞者，在地面上一個打滾便站了起來，利斧一拉便斬出了一道弧面，當場便砍殺了是十余名角魔和地獄犬。隨后，他又揮舞著利斧砍下一個羊首魔的腦袋，龍槍則穿透了另外一頭六臂蛇魔的胸口。

這是龍騎士最后的戰果了。他隨即便被數把劍刃洞穿，咳血單膝跪倒。然后，越來越多的惡魔撲了上來，將他的身體撕裂。

貝爾蒙特并沒有看到自己戰友的最后一幕，他只是緊盯著遠處的一片矮小的山丘上，正在不斷散發著漆黑光暈的巨大法陣。在那里，足足十二名煉魔圍繞在法陣邊緣，聯合施展著咒語……當然，若不是目前的場面太混亂了，他甚至可以看到，支持法陣核心的，竟然是一個披著黑袍，戴著面具的“人類”，或者說，很像是人類的什么別的神秘存在。

不過，就算是看到了，就算那個主持法陣儀式的存在是個天使，貝爾蒙特和他的小伙伴們也絕不會有任何的猶豫。龍騎士們就算是不擅長魔法，感知能力也絕非普通施法者可比，自然能輕易捕捉到，龐大的魔力洪流，正從那不知名的法陣中流出，宛若河流一般源源不斷地涌向了那個正在全力運轉的深淵之門。

“那就是目標！”

龍騎士們找到了攻擊的方向，但惡魔們當然也不是傻子，一瞬間就明白了敵人的目的。就算是有著呼嘯的機炮開路，可龍騎士們幾乎每前進一步，都要付出血的代價……下一刻，又有一名騎著黑龍的龍騎士被幾頭巴洛炎魔甩出的深淵鎖鏈綁住，生生地拽到了地面上。

這位女性的龍騎士露出了決然的笑容，沖著貝爾蒙特甩了一個飛吻……她其實是一名卓爾精靈，也有著卓爾女性典型的肉食系的豪放做派。實際上，她是馬拉薩城邦某位政爭中失敗的貴族千金，便被政敵賣給了某個人類奴隸販子，就這么還做了一段時間的失足少女。在奪取了自己的自由后，又當過打手、殺手、邪教徒和恐怖分子等等職業，卻在后來的一次行動中，成了貝爾蒙特的拯救對象。然后，經過了一連串可以寫八十八集大型苦情劇的劇情之后，經過了無數的反轉和被反轉，拯救和被拯救，當年的失足少年便這樣成了一位龍騎士，可謂是“改邪歸正”的勵志典型。

可惜，龍騎士們沒有一個好的宣傳部長，否則一定會以她為勵志典型，制定一連串的宣傳計劃吧？

這位卓爾少女雖然失足過，磕過藥，殺人如麻……但既然成為了龍騎士，過去的歷史就可以略過了，在貝爾蒙特眼中其實真的是一個好女孩，而且也知道對方其實對自己有點意思。不過，由于黑云的存在，亦或者是卓爾姑娘源于自己歷史的自卑，一直都沒有正面表達過心意。雖然她時不時會挑逗貝爾蒙特一下，但無論是男人們都喜歡的齊人劇情和男人們更喜歡的柴刀劇情卻都沒有出現……當然，或許也永遠不可能再出現了。

卓爾精靈的龍騎士解開了自己的戰袍，露出了不知道何時在自己貼身鱗甲上綁滿了的各種破壞性魔法卷軸——都是需要一個精神力極為強大的實力者，在近距離才能啟動的自毀性卷軸——她的身體，以及那幾名巴洛炎魔，外加周圍的一大片惡魔，隨即便被突如其來的引力潮汐、寒冰之眼和連鎖閃電等等高能破壞咒文覆蓋。

那條已經奄奄一息的黑龍，卻又從各種魔法的爆炸之中沖了出來，一躍而撲向了那座山丘。這個時候，他離那里的距離已經不過百米，完全進入了一條成年巨龍的撲擊范圍。

明明到了這個時候，他的身體已經殘缺不齊，龍翼直接斷裂，胸口上被撕開了大片的傷口，鱗片和血肉都有電弧在纏繞，以及灼燒的傷痕，半點的臉更是已經血肉模糊。而且，為了掙脫炎魔深淵枷鎖的束縛，他甚至直接扯斷了脖子，扭曲了一個觸目驚心的斷折。哪怕是對巨龍來說，這都是真正的致命傷，但這條黑龍卻依然奮起了自己尚且沒有斷絕的最后一口氣，發動了最后的攻擊。只能說，精神有的時候真的是可以突破肉體束縛的。

黑龍躍到了法陣之前，利爪按在了其中一名正在施法的煉魔身上，將他的頭顱直接捏碎。半邊都是血肉模糊的龍首張開，可以瞬間將鋼鐵融合為液體的腐蝕性酸霧龍息，這個時候被他凝結成了強酸的射線，直接轟向了正中央正在主持法陣的黑袍“人類”巫師。

這是可以瞬間把巴洛炎魔都當場融穿出一個血洞的酸霧射線，卻在命中那個巫師的前一秒發生偏轉，反而擊中一旁某個正在躺槍的煉魔。無聲無息間揮手施法，便能輕而易舉地偏轉龍息，這位黑袍“人類”巫師自然強大得讓人望而生畏。然而，法陣的運行卻終究是受到了致命的影響，兩名煉魔當場斃命，而主持法陣的黑袍巫師，也不得不隨即將心思用來應付那些隨之而來的龍騎士們。

而這一次，過來的可就不是龍息和爪子，而是他根本就難以想象的攻擊方式。

“……嘖，沒用的巴儂達恩，沒用的美狄雪特，居然就這么讓他們沖到我面前？果然，不管是炎魔還是蛇魔，都是有勇無謀的蠢貨！”黑袍巫師并不知道他口中“沒用”的家伙已經都掛掉了。他有著和深淵領主，或者說，比普通深淵領主還要高的地位，一直都覺得自己是個魔道科學家而絕非死士，既然已經被對手這么沖到了面前，那發生什么都不算自己的責任，足可以和災厄之王交代了。

他這么想了一想，覺得還是很有道理的，便一個閃身脫離了自己的崗位，人直接跳躍到了數百米外的一處巖壁上。他目睹著龍騎士的機炮轟鳴，將自己的法陣，和所有的煉魔都完全覆蓋在了狂轟濫炸的火力犁地中。

“真是英勇的孩子們！用的武器也確實很有趣呢。”黑袍巫師的研究者之心開始燃燒。

“可是，已經晚了，再英勇也都毫無意義。哪怕是將我的助手全部干掉，將法陣破壞，但在運轉期間的效果也是不可逆的。只要赤與白的彗星依然劃破了我們這個世界的蒼穹，深淵之門就絕不可能關閉……等等，那是什么？”

那名騎著黑龍的龍騎士，已經飛到了法陣最頂端，也沒有看到做出什么動作，一個空間裂縫便直接打開。裂縫之外，隱約的魔力波動，讓黑袍巫師都不由得動容。

“干掉他！馬上干掉他！”他的命令一瞬間傳遞給了方圓千里所有的惡魔。周圍的煉魔已經紛紛施展出了自己最強大的魔法。

黑龍黑云張開了雙翼，用自己所有的魔力，以及身體，化作了戰友貝爾蒙特最后的盾牌。

緊接著，圣潔的白光從空間的裂縫之中呼嘯而出，宛若蒼天之外的落雷，就這樣轟隆隆地撲向了地面上還在運轉的法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