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果廣見博聞,當然知道,便笑了:“我雖然沒去過德國,但是我看過歌德的《浮士德》。你們怎么把你們德國經典文學里的角色拿到現實中說了?《浮士德》里說,默菲斯托菲里斯憎恨光明,所以被稱為‘恨光者’,是中世紀的魔法師之神,誘惑浮士德博士簽約的惡魔。
“可惜他只是文學形象,否則按照原著描寫,他的魔術當然是這世界上最厲害的了。但是,魔術是魔術,魔法是魔法。這個默菲斯托菲里斯,使用的應該是魔法。我一直以為法國人才浪漫,你們德國人更加嚴謹務實,沒想到你一個理工科的博士,竟然還喜歡文學。”
這就好比科學家說人類現在能登上月球都是科學的功勞,而文學家則表示人類早就在幾千年前便登上月球了,比如嫦娥和吳剛。
可沒想到彼得邁耶卻擺擺手,認真地說:“這雖然是文學角色,可是最近這些年,德國的確出現了一位在歐洲巡回演出的魔術師,名聲很大,德國的高層也都很喜歡他的魔術。他的魔術表演真的跟您有一拼,真的簡直是魔法了!
“他就是用了‘恨光者’默菲斯托菲里斯這個名字作為自己的藝名,你們都是搞魔術的,你也算是圈內人,難道你沒聽過?哦!我明白了,你們東方的這種魔術,應該跟我們西方不是同一類型,所以互相之間也并沒有耳聞……”
于果并不感興趣,也不想和他多說,只是說:“此地不宜久留,咱們馬上動身離開吧!”
曾紅玉此刻面對于果,便坦然了許多,也不再有少女時代的羞澀之意,正色說:“謝謝于大哥再次救了我們,那我們走吧!”
彼得邁耶卻不甘心,在后面嘟噥著:“他真的很厲害,真的很厲害,你真應該去歐洲看看他的表演!”
于果不由得轉過身問:“在目前的歐洲巡回演出也不算難吧?歐洲被德國以武力全部征服,除了蘇俄和隔海相望的英國,不存在能夠反抗德國的國家了。這個時候,只要這個魔術師死死貼著希特勒,那就能完成他的夢想。”
彼得邁耶鬧了個大紅臉,半晌才說:“我這是公正評價,人家的表演確實是曠古絕今。至于希特勒,我也不喜歡他,他還通緝我呢,要不然我也不會跑到這里來。”
于果當然早就知道這些事了,這時也更加確定了。因此,他現在要做的就是把他倆悄無聲息地帶走,這就需要催眠了。
于果對彼得邁耶說:“邁耶先生,你看著我的眼睛。”
彼得邁耶覺得這個要求很無禮,一邊正面注視,一邊說:“您有些侮辱我!您的意思難道是,我是個騙子?”
可他很快白眼一翻,睡著了,曾紅玉也跟著被催眠了。
于果一手一個攬住兩人,緊接著在屋頂上極速飛奔,快得無與倫比。此刻已經是傍晚,由于這個時代沒有高樓大廈,人們也很少抬頭去看天空,光手里的營生還忙不過來呢,要時時刻刻找吃的,所以也沒有人注意有一道閃電般的黑影在個個民房的頂端疾奔如飛。
很快,于果帶著他們來到一個自認為的絕對安全之處,以前他穿越到這個年代來的時候,也都是在這里落腳。這個年代交通極其不發達,一旦發現一個合適長期安靜待著的地方,就真是世外桃源了,除非是軍事戰略要地,否則,只要此地不交火,一般人很難發現。
于果把他們倆放下之后,便到外面搞了點吃的。
他沒有撿現成的,因為這個年代普通百姓吃的東西,他都難以下咽,而那些日偽軍占據地區,距離這里相當遠,他又不能就這么安心把這倆人撂在這里,獨自前往,要是被日偽軍發現,免不了又是一場大戰,那就得不償失了。
故此,于果直接到附近的林子里采了點能吃的野果子,又抓了一只挺肥的野雞,去毛后開始燒烤。當然,他也沒忘為自己帶鹽,加了一點鹽之后,試吃了一塊,絲滑柔嫩,口感相當好。
曾紅玉和彼得邁耶被這股濃郁的撲鼻香氣給弄醒了,肚子不爭氣地咕咕亂叫起來,看著于果,心里都非常不好意思。
好在這野雞夠大,足夠三個人吃了,于果將兩條烤好的大雞腿分開,一人一個,遞給曾紅玉和彼得邁耶,再給點水果佐餐,兩個人都餓得厲害,狼吞虎咽,大快朵頤。
于果吃得比他倆文雅多了,一直慢慢地咀嚼著一只雞翅。其實論飯量,他比這兩人加起來都要多得多,可是他畢竟來自物阜民豐的當代,吃喝方面從來不愁,吃習慣了好東西,也不在乎這一頓兩頓。
而這倆人則大大不同,戰爭年代,也都是饑一頓飽一頓,顛沛流離,好久沒吃到如此可口的飯菜了,吃飽了之后都忍不住用力吸吮手指,回味無窮,甚至暗暗后悔吃得太快。
彼得邁耶更加茫然,眼睛朝上看,似乎是在想:“剛才是做夢就好了,要是我還沒開始吃就好了,我要再吃一遍……”
曾紅玉想找點話題,便問:“于大哥……請問,你怎么會知道……我們陷入危險了呢?”她不好意思只說自己,便捎帶上了這位洋先生。
于果笑笑:“正好路過,我并沒有跟蹤你。”
曾紅玉大窘,面色緋紅,柔聲說:“我……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我沒有說你跟蹤我……”
于果知道這樣下去不妙,說不定會令她重新燃起原本虛弱的希望。
果然,曾紅玉試探著問:“對了,我看……上次你和嫂子……我們見過面……”她有些語無倫次,不知該如何措辭。
于果決定終止她的念想,邊說:“嗯,我們倆已經舉辦婚禮了。真不好意思,是秘密進行的,所以也就沒有請你參加。”
曾紅玉黯然神傷,可她也由此死心了,她覺得童雅詩比自己漂亮多了,也配得上于果。自己只是個凡人,不是仙女,就不可能配得上神人一般的于大哥。
可眼前的問題是,她迷茫了,不知道自己到底應該托付終身于誰。如果是小馬哥馬峰,那當然是再好不過,可是她現在不確定自己是不是要選擇愛情了。
其實,她壓根就沒想過自己參加革命是為了前途,她只是想要將日本鬼子趕出祖國大地罷了,從沒想過自己要升官發財,從這一點上說,她入黨的初衷,就是選擇了信仰,而不是個人事業的發展。
假設只因為此,她會毫不猶豫地選擇愛情,也就是馬峰的。可是,她不是一個單純的革命者,她因為自己的出身和背景,背負了太多本來不該背負的擔子。就算她認為革命不是為了振興自己的家族,但也不想親眼看著自己的家族覆滅。
她是沿海地區的資本家小姐,對于世界上正在發生的很多事都廣有涉獵,并且有自己深刻的想法。
她不幼稚,相反,她很清楚,一旦戰爭結束,不存在資金困難,不存在聯合一方打擊另一方的話,那么,窮人們,是不會放過自己的父親的,窮人組成的隊伍,自然也是如此。
因為只要你有錢,那就是原罪。那么無論你做過多少善事,甚至捐錢抗日,保護革命者,最終,也都不能改變出身。
世界歷史幾千年,這是第一次發生這種情況——窮富的地位倒過來了,窮人非常光榮,而富人,則代表著貪婪、粗暴、愚蠢、無能和邪惡。
因此,她自己可以不顧自己的前途,卻必須要為自己的父親,和整個家族考慮。哪怕最終她不要各種戰功和升職,都要保住自己的家庭。只要自家捐出所有的財產,應該就不算有罪。
當然,她的認知也只能停留在歷史目前發展的局限性中了。
不過,有一點她終究知道,只要嫁給了童子心,那她就會跟著丈夫雞犬升天,一路成為大人物。就算不貪圖榮華富貴,那也肯定是人中龍鳳,待遇和百姓不同。她倒不是在乎那些待遇,她只盼望,自己的家族能夠因此找到一棵大樹作為依靠,不至于被狂怒的洪流沖走。
而且,童子心同志人品極好,也是全心全意真心愛自己的。
只是,女人,尤其是見了世面的女人,并不喜歡這種中規中矩的男人,而馬峰那種充滿邪魅的一笑,有點于果神秘感的邊角影子,因此深深地吸引住了曾紅玉。
換句話說,曾紅玉的心,早就給了以她的知識和想象力永遠不可能探知的神秘了。
于是,曾紅玉苦澀地笑了一下,酸楚地說:“恭喜你們。嫂子一看就是賢內助,你們一定會過得很幸福的。”
于果簡單地表示謝謝,三人又冷場了。
彼得邁耶察言觀色,心想:“看上去,這位萬人迷的東方姑娘,似乎對這個年輕人特別有好感,當然,這種好感里的敬畏成分占了絕大部分。可這位年輕人卻無視這么美貌姑娘的柔情蜜意,真是不可理解啊!”
于果覺得,是時候進入正題了,便問:“彼得邁耶先生,據說你是汽車工程師?”
彼得邁耶沒想到他會問自己這個,誤以為是因為尷尬而沒話找話,便說:“是的。于先生也對車有研究?”
于果故意激他:“嗯,我聽說德國有本茨、波爾舍、巴伐利亞、奧迪、寶沃五大豪華汽車品牌,不過那里不是人人都能進的。既然彼得邁耶先生是汽車工程師,也許最起碼是在大眾汽車集團工作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