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牧心中一喜。
面前的光門給他一種感覺,應該是代表著幻魔道即將結束。
這個不是幻境幻化的誤導,而是源自心底最深處的一種直覺。
他深吸了一口氣,大步朝著光門一步邁出,緊接著眼前景色再次一變。
等他回過神來,發現自己站在了一處遼闊海岸邊。
“最后一處幻境了嗎?”石牧朝著周圍掃了一眼,臉上露出輕松的笑容,喃喃說道。
不過他并未擔心什么,信心十足。
雖然對于外界而言,自己可能只是歷經了不過片刻時間,但其卻真真實實歷經了十七次心靈的磨礪。
如今的他心智不僅堅韌,且純凈如冰雪,他有把握可以破除出現的任何幻境。
“不對,這里……”石牧朝著周圍看了幾眼,臉色一變。
距離他不遠處是一個臨海小村落,幾艘破舊漁船停放在海邊,隨著海濤起伏,村口栽種了幾排大樹,海風吹拂發出嗚嗚的聲音。
一切看起來無比熟悉,這里不是別處,正是他的故鄉,那處小漁村。
汪汪汪!
一只半大黃狗從村子里跑了出來,發出一疊聲的叫聲。
“大黃…石牧看著黃狗,眼神迷離了一下,口中喃喃說道。
這是他隔壁家養的一只狗,曾經和他極為親密。
黃狗張嘴吐舌,狗臉興奮,徑直朝著石牧奔了過來,一下撲進了石牧懷里,身體躍了起來,兩只前爪搭在石牧身上,濕濕的狗鼻子親密的在他身上嗅著,時不時還蹭上一下。
石牧蹲了下來,手在黃狗身上撫摸。
“牧兒,又出去哪里玩了,這么遲才回來。”一個溫柔的女聲從前面傳來。
石牧抬起頭,腦子里轟的一下,血液不自覺涌上了頭頂。
前面不遠處,一個衣著樸素的少婦走了過來。
此人看起來二十幾歲,容貌并不如何出色,但很是溫婉靜美,給人一種極為心安的感覺。
“母親……”石牧慢慢站了起來,神情激動,口中叫了一聲。
“牧兒,你怎么了?”少婦走到石牧身旁,輕輕撫摸石牧的頭頂。
石牧這才一驚,自己的個子只到少婦胸前,他連忙看了一下自己的雙手,入眼的卻是一雙幼嫩的小手。
他快步走到水邊,朝著里面看去,水面上浮現出一個孩童的容顏。
“我變成了小孩子……這是幻境……”石牧喃喃自語,想要提醒自己。
“牧兒,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溫婉少婦連忙拉住石牧,手摸住了石牧的額頭。
石牧口鼻中聞道一股讓人安心的氣味,這的確是母親的味道,乖乖站住,被少婦抱在了懷里,心中一陣滿足,不由得打心底希望這一刻成為永恒。
“可能受了些風寒。快隨我回家,天氣轉涼了,不能再吹海風了。”少婦摸了摸石牧的額頭,沒有感覺到很熱,稍稍松了口氣,拉著他朝著村里走去。
石牧心生有些恍惚,乖乖被她拉著,走進了村子。
此刻正值日暮黃昏,村子之中大多數都在生火做飯,看到二人,都紛紛打起了招呼。
“黑魚哥,大柱子,九叔公……”石牧看著這些熟悉之人,耳邊聽著熟悉的聲音,心潮起伏。
黑魚,大柱子此刻也都是孩童模樣,九叔公則還是一名壯年男子。
少婦拉著石牧,很快來到一處小院,走了進去。
“婉君,怎么才回來?”兩人剛走進院子,一個精壯男子從屋里走了出來。
此人膚色微黑,不過五官端正,雙目炯炯有神,看起來十分精神。
“父……父親……”石牧看著眼前男子,心中大驚,不由得愣在了那里。
在他的印象里,父親在他很小的時候便離開了村子,去追求其心目中的武者大道,只有一些隱約的印象。
不過父子親緣,血濃于水,一見面,他立刻便認了出來。
“我去找了找牧兒,他在海邊玩耍。”少婦看著眼前的精壯男子,眼神中滿是溫柔愛意。
“牧兒,以后不許這么晚還在外面玩耍,讓你母親操心。還有,海邊危險,以后不許去了!”精壯男子眉頭一皺,看著石牧,嚴厲喝道。
石牧看著精壯男子,眼神閃爍。
眼前這個情況和他記憶頗為不符,他此刻看起來已經有七八歲,這個時候父親早已離開了漁村才是,怎么還留在這里。
“我說的話,你沒有聽到嗎?”精壯男子看到石牧不語,神情微沉,皺眉喝道。
“好了,牧兒今天興許是生病了,你也不要呵斥他了。”少婦連忙攔在了石牧身前。
“什么?病了,可讓村口的吳大夫看過?”精壯男子聽聞此話,臉上露出緊張之色,握住了石牧的手,一股熱氣滲透了過來,在石牧體內飛快游走了一圈。
石牧神情一陣變幻,眼前父親雖然嚴厲,但是對他的關切卻是沒有絲毫虛假,和他給父親的印象大不相同。
三人匆匆吃了些飯菜后,精壯男子當即朝著村中走去,說是去請大夫,少婦則連忙燒了熱水,給石牧擦洗了一下身體。
最終一番忙碌,直到頗晚,這才雙雙歇息。
石牧躺在床上,朝著外面看去,父母兩人就睡在門外。
他心中轉過無數念頭,眼神微紅。
他遠離故土,拜師學藝,一切的一切都是為了母親。
但是他心中從小的愿望并不是這,而是希望能有一個溫暖家庭,父母恩愛,可惜這個愿望隨著父親離家,便成了遙不可及的奢望。
石牧心中明白,眼前的一切都是幻境,只是這個美夢,他實在不忍心將其戳滅。
他朝著外面看去,眼神閃爍,終于還是嘆了口氣,閉上了眼睛。
時光飛逝,轉眼間,石牧在小村已經待了十幾日。
父親每日天剛蒙蒙亮便出海打漁,閑暇之時則是教授石牧一些拳法,母親在家中料理家務,將一切處理的井井有條。
一家三口,生活的好不美滿。
石牧沉浸其中,漸漸將自己代入了兒時的自己,享受著這一切。
這一日,石牧正在門前坐著,看著母親在院中洗衣,目光閃動,似乎要將這一幕深深記入腦海深處。
父親早上便出海打漁,沒有回來。
蹬蹬蹬!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外面走了進來,卻是一個青年男子,臉上滿是焦急之色。
“石大嫂,不好了!石大哥出事了,他在海上碰到了海獸,船被咬碎,自己也受了重傷,被柱子家的船發現給救了回來。不過……”青年男子急道。
“不過怎么樣,現在他在哪里?”石牧母親聞言,臉色大變,一下站了起來,打翻了木盆也沒有絲毫感覺。
“現在正在海邊,你快過去看看吧……”青年男子說道。
話未說完,石牧母親已沖出了院子,朝著海邊而去。
“小牧子,你也快來吧,你父親好像不行了……”青年男子對坐在門檻上的石牧說了一句,轉身朝著海邊走去。
石牧嘆了口氣,眼神中光芒閃爍,似乎做了什么決定,不急不緩的朝著海邊走去。
等他到了海邊,那里已經圍了一大圈人,人群之中傳出了石牧母親的哭聲。
石牧分開人群,走了進去。
只見他父親躺在地上,面色灰白,沒有一絲血色。
他小腹上有一個恐怖傷口,鮮血正狂涌而出,旁邊一個老者急急的將一些草藥敷在傷口上,試圖止血,可是沒有任何作用。
倪牧母親抱著父親,口中發出壓抑的哭聲,滿含絕望和悲傷。
周圍的人也都是一臉悲戚,一些婦人也禁不住暗暗落淚。
“小牧……”父親看到石牧,眼神中浮現出一絲異彩,身體動了一下,試圖抬起手臂。
石牧眼神一動,走了過去,在父親身前蹲了下來。
“小牧,我不行了,以后你母親就交給你照顧……你是石家的男子漢,一定要好好照顧你母親……”父親語氣微弱。
石牧看著彌留之際的父親,忽的嘆了一口氣,眼神中寒芒一閃,一抬手。
一道金色劍光從他手中飛射而出,一閃洞穿了父親的身體,連帶著將抱著父親的母親身體也一并貫穿。
父親原本便是彌留,此刻被劍光穿透身體,眼神一瞪,立刻沒有了氣息。
“小牧,你做什么……”母親身體一僵,口中涌出大股鮮血,不可置信的看著石牧。
石牧眼中神情有些復雜,緩緩站了起來。
“別在裝模做樣了,你看的很準,母親確實是我心中最大的弱點,不過任憑你如何幻化,母親早已死去,人死不能復生,我現在能做的,就是完成當初對母親的承諾而已!”他如此說道。
母親身形一晃,化為一股黑氣,黑氣中傳出一聲慘叫,消散開來,很快無影無蹤了。
周圍的一切也瞬間崩潰,化為了虛無。
石牧眼前一花,重新出現在了黑晶小徑上,自己半個身子正處于白色光門之中,那一腳尚未塌下。
石牧此刻心境全所未有的平靜,十八次幻魔經歷流水般一一在他心中閃過,心中仿佛放下了一塊大石,心境隱隱有種明悟和突破之感。
他深吸了口氣,臉上露出一絲平靜笑容,邁步走進了光門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