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貞觀二十五年的夏季,中書令老大人長孫無忌悠哉悠哉做著“江東王”美夢的時候,清河崔氏徐州房的大家長,徐王府長史崔弘道,卻也心情久久不能平靜。
曾幾何時,他想都沒有想過,自己有一天居然會帶著全家老小跟人討價還價,而這些個買賣,卻又他娘的半點沒有在中國,盡數在“扶桑地”,那個當年漂洋過海死八成的鬼地方。
“他們一幫玩數學的,怎么就跟軍頭搞在了一起?”
“‘王學’是欽定的算學本經,五都學子,多是要拿王孝通的正本來學習算學。這聲望較之孔總理興許是差了太多,可對北地軍頭來說,卻是夠用。遼州地方借用的,是王孝通的名聲,而‘王學’子弟,不過是借用石城的產出,遼州的人力來發財。”
“換作以往,便是司馬相如賺了一個卓文君。”
“正是這個道理了。”
別看遼州在國朝序列中比較年輕,早先還是漢胡雜居,更是滅亡高句麗的主戰場。但因為戰爭的緣故,誕生了大量的中下級軍官以及各種因功封賞的士兵。這些士兵在戰爭結束之后,雖然長期作為治安管理的從業人員,但同時也是最小的土地擁有者單位。
一個遼州的唐軍府兵,往往比傳統的河北道州縣小農要富裕得多。
首先他們最少有一匹馬,其次牛羊數量可觀,因為能夠獲得督府、兵部獎賞,一定是有所斬獲,這個斬獲,行軍總管府就算要抽水,抽得也沒有朝廷狠,士兵可以留下很大的一部分。
然后這些府兵授田不是“中國”的三百畝,而是翻一番,六百畝起。土地并不肥沃,但綿延廣大,東征駐扎原地,改籍遼州的府兵數量在兩個府左右,五千人上下。總授田三百萬畝,配套山地和荒原,總土地面積大概有五百多萬畝。
基本山,這就是清空契丹、扶余等蠻夷之后的唐朝基本盤,而每一個府兵往往身后有十張嘴要養活。除了妻妾子女之外,還有奴婢、雇工。
憑借遼州的土地產出,根本不足以養活這么多人,那么要么繼續打仗授田,要么開源節流。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除了打仗,老家種地的經驗在遼州就是個屁,府兵們也就不得不琢磨著開源節流。
而石城鋼鐵廠的“數學家”們,恰好也在發愁,結束高句麗戰爭之后,這產量該怎么解決,總不能全塞到遼陽去蓋個大城市吧?
唐朝雖然鹽鐵控制遠沒有漢朝那么嚴苛,但管制就是管制,只是留有余地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石城鋼鐵廠要謀求的,就是這“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朝鮮道行軍總管府,就是一條極為豐沛的路子。
除了常規兵部采購以及朝鮮道行軍總管府的補給之外,朝廷當年鎮壓“巨野余孽”,是允許民間組成“忠君愛國民兵連”的。
而這些民間“武裝力量”,大多談不上什么訓練,朝廷也不允許他們成建制地訓練,所以武器裝備能將就一下即可。
但是這是一個口子,民間組織在“中國”可以不搞事,畢竟要忠君愛國之余遵守法律法規。可在“番邦”,那就不用受這個制約。
于是乎,在山東、江南世族豪門組團刷東海副本的同時,民間“武裝力量”大量輸入“扶桑地”。
既有豪門需要護衛的因素,也有底層“混口飯吃”的實際需要。
多方因素攪合在一起,就有了奇葩的產物,石城鋼鐵廠生產武器裝備,但沒有在國內武裝“忠君愛國民兵連”,因為是在國外武裝的。
既符合朝廷的規定,又創造了業績。反過來,為了做大業績,石城鋼鐵廠的那些“讀書人”,就需要更加專業更多數量的“忠君愛國民兵連”,這就是石城鋼鐵廠那些個“王學”子弟和遼州中下級軍官、士兵攪合在一起的緣故。
單獨拿一個“王學”子弟或者遼州軍官來說話,根本不夠徐州方面看的。但是,兩個軍府的府兵,足夠秒殺任何一個地方大族。整個北地中原七十多家接近八十家老牌世族,想要湊這么五千精銳出來,想也不用想。
每個老牌世家,拉五千人馬出來,那不叫個事兒,咬咬牙,湊個兩萬人的隊伍,也不是不可能。
但是想要五千貞觀二十五年的唐軍府兵,那是做夢。
貞觀朝初期跟周邊蠻族,是沒有武器代差的,技術上沒有差距,只有體量上的差別。
但是貞觀八年之后,越是時間往后推移,唐軍兵器越是犀利。
以往根據隋制的橫刀,每次作戰,砍卷砍變形是很正常的事情,輔兵時不時就要拿著錘頭給戰兵的兵器敲敲打打,有時候主要工作,就是把橫刀重新敲打平直。
軍器監換人之后,這種情況就發生了劇變,唐軍府兵從自帶裝備自帶干糧,逐漸轉型為精銳裝備靠配發。而這些精銳裝備,全是消耗件,除非是戰斗實在是激烈,根本沒有時間補充,否則就是壞了重鑄重造,不會在原有基礎上進行修修補補。
每一個唐軍戰兵,渾身上下,殺氣不知道有沒有,但就算有殺氣,也一定被財氣給掩蓋了過去。
正常來說,一個蠻族首領用二十帳士兵換一個唐軍戰兵都是賺的,這年頭打仗,數量固然重要,但質量更加重要。
中央軍羽林衛能夠三五百騎趕著數萬敵軍猶如趕羊,這就是金錢的力量。大多數蠻族弓矢,根本就破不了羽林衛的防御。一隊羽林衛騎士發動沖陣,就是人頭收割機。
這種情況,就導致原本社會地位應該相對偏下的中下級軍官和府兵,在組團砍人的時候,居然不慫山東老牌士族。
而山東士族想要動用政治力量,這些個中下級軍官也不蠢,早早地和“王學”勾結,那么最終在中央就是打口水仗,不會直接出現朝廷空降世家老鐵來收拾一幫膽大包天廝殺漢的情況。
“崔公,可有甚么口信,要某家到蘇州的?”
“‘王學’門人的胃口到底有多大,你去蘇州,可以探探口風。到了蘇州之后,記得先行拜訪中書令。”
“崔公放心,到了蘇州,某家便徑自去虎丘山。”
“嗯,如此老夫也無甚要求了。”
徐州這里的談判代表上了路,跑來崔弘道這里相商扶桑事情進展的竇氏族人就忙不迭地問道:“崔公,若張梁豐支持我們,還用和遼州人談嗎?”
“遼州那邊,也是這么想的。”
崔弘道很是無奈地搖搖頭。
說起來好像很簡單,他們崔氏徐州房、扶風竇氏,都有女郎在張德那里,而且還生了一男半女,怎么看都是“自己人”。
可惜竇氏是新來的,不知道行情,張德這個畜生在崔弘道眼里,就他娘的是罪該萬死!
這種畜生,根本不要去想用人情來束縛。
正相反,王孝通這個老頭子,興許在張德那里的面子,比崔氏女子竇氏女子還要大一些。
“唉……”
竇氏的人嘆了口氣,又問道,“那……崔公,可要竇潤洲前往蘇州一趟?”
“竇孝諶還是莫要有甚動作,留在潤州老老實實等消息。張德這個人,六親不認,不要作任何妄想。”
“是,但聽崔公吩咐。”
見崔弘道話盡于此,竇氏族人也只好作罷。
鯊魚禪師說
有水友問老衲為毛突然更新勤快起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的確是發生了一些事情,十多年奮斗被親爹一朝敗光,現在什么都沒了,所以……碼字致富嘍。就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