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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的時候趙婉回家了。
只有她和水珠兒,鐵喜被趙禎留下來了,據說這孩子看著喜慶,準備多看兩天。
有母親在,趙婉沒有什么不放心的,母親現在把鐵喜看的比她的命都重要,孩子的吃喝拉撒都要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完成。
尤其是這孩子喝的米油,牛奶,都是她先嘗過之后才給孩子喂。
趙婉懷孕之后就沒奶水了,可憐的鐵喜只好開始喝牛奶和米油過活。
用乳母這件事被趙婉嚴詞拒絕,她討厭任何女人給她的孩子喂奶,這也是鐵心源的要求。
鐵喜跟祖母睡了幾天之后竟然慢慢的熟悉了,晚上即便是母親不在,他也不哭不鬧。
因為這事趙婉更看不起自己母親了,有鐵喜在她身邊,父皇晚上準會安歇在永寧宮。
踩著梯子下了紅墻,就到了鐵家的小院子,王柔花和張嬤嬤坐在院子里給梨樹間果。
今年梨樹上結的果子很多,需要摘掉一些,否則都長不大。
王柔花見趙婉回來了,就從凳子上下來道:“喜兒被你父親留下了?”
趙婉點點頭道:“是的,母親。”
“說起來,我們帶著孩子就是來討好你父親的,卻不要做得太過,惹人討厭。”
趙婉笑道:“兒媳什么話都沒有說,把孩子留宮里是我父皇的意思,他老人家可喜歡喜兒了。”
王柔花笑道:“到底是他的骨血,親近是自然的。”
趙婉驕傲的道:“我的孩子自然延續了我父皇的骨血,喜兒天生高貴,他的父親是沙漠之王,母親是大宋的長公主,豈是外面那些亂七八糟的人能比的。”
王柔花笑道:“什么沙漠之王,一個鐵匠的兒子罷了,誰出去別讓人笑話。”
“誰敢?”趙婉的眉毛都豎起來了,“我夫君單槍匹馬在五六年間就創下諾大的家業,問問大宋豪杰,誰有這樣的本事,他們誰敢不服?”
王柔花呵呵笑道:“你倒是比源哥兒的口氣還大些。”
“母親,我嫁的好夫君立下不世之功,在域外稱王道寡,孩兒就該行事大氣一些。
您不知道,宮里面都是些勢利眼,兒媳要是低眉順眼的,她們就會把咱們哈密國看扁,這風頭是一定要爭的。
鐵蛋明日受邀參加儀國公壽誕,自有好禮送上,不論儀國公喜歡不喜歡,至少在價值上,應該無人能出其右。”
王柔花皺眉道:“鐵蛋過于年輕,不如讓尉遲雷出馬比較好。”
趙婉搖頭道:“母親不知,這儀國公韓琦最重情面,尉遲雷雖然是我國重臣,明日參加的卻是私宴,重臣出馬反倒不好,韓琦不是不知道鐵蛋和源哥兒的關系,這時候鐵蛋去祝壽最好。
鐵蛋能以晚輩之禮拜見儀國公,尉遲雷卻不能,他若以哈密司馬見儀國公,就有些托大了。”
王柔花瞅著趙婉疑惑的道:“你最近變得很聰明,這些事情是誰教你的?”
趙婉嘿嘿笑道:“我父皇!”
王柔花白了趙婉一眼道:“怪不得你最近尾巴都翹到天上去了。”
張嬤嬤和水珠兒很快就端來了飯食,四個女人就坐在院子里吃飯。
已經吃慣鐵家飯食的趙婉如今對皇宮里香料味道非常重的飯食幾乎沒有什么胃口。
趙禎沒有接見王柔花,也沒有這個打算,昔日的臣民如今變成與他平起平坐的人,這個彎子他一時轉不過來,同樣的,滿朝文武也轉不過來。
因為成了外藩,王家人就不好再以親戚的身份來接近王柔花了。
去年的時候王家曾經向哈密國派出過十一位王家子弟,想要讓這些人在哈密落地生根。
只可惜,這些王家子弟走的最遠的,也不過走到蘭州,就再也不肯向前踏進一步。
眼見西北的破敗,他們沒有辦法想象哈密的荒涼,為此,王家三位老人自覺無顏見王柔花,只來了一封書信,就再也不提王家子弟去哈密的事情。
王家家主王素的字里行間充滿了絕望和悲涼……諾大的王家再也找不出一個愿意為王家開拓進取的人。
王柔花不以為甚,你情我愿的事情沒必要變成仇恨,趙婉卻不這樣看,在她看來任何看不起哈密國的人,就沒有必要去哈密國,無論他多么的有才華。
哈密國也是這幾年因為罪囚貶斥的原因,才名滿東京的,宋人不知為何總有一種高人一等的優越感。
他們以為只要出了陽關,陽關外面的世界就該是地獄一般的存在。
草原上跑著光屁股野人,樹上蹲滿了隨時會跳下來搶劫的野人,就連喝口水都有披著狼皮的野人會突然從草叢里撲上來撕咬人的咽喉……
準確的說,這樣的說法其實錯誤不大,南征回來的將士就是這樣說南方野人的。
至于北方,那一直都是野蠻人的世界,如果那里好,北方的野人也不至于總是向往中原……一次次的劫掠……
歐陽修說哈密乃是天下難得一見的福地,更是翰漠中的魚米之鄉,財富之地。
這樣的話如今在東京被傳成了一個笑話。
無論歐陽修說的多么真實,依舊沒人相信,如今,發配哈密基本上和斬立決沒有差別。
當王柔花和趙婉帶著一千多輛滿載寶物的馬車進了東京,人們才知道歐陽修并未夸大。
哈密果然很富裕,只是,傳說稍微拐了一彎,東京人盛傳,哈密之所以很富裕純粹是因為鐵心源武力強大……
尤其是剛剛傳道東京的哈密戰報更是肯定了這一點,鐵心源在域外燒殺搶掠無惡不作,才積累下如此多的財富。
至于被擊潰的十萬人,很快就變成了被活埋,斬首……各種超乎人們想象的死法弄死的。
在這個基礎上,一個長著絡腮胡子,豹頭虎目,身高十丈腰圍也是十丈,胳膊上能跑馬,拳頭上能站人的鐵心源形象就深入人心了。
即便有鐵家昔日的故舊說純屬胡說八道,源哥兒是一個長相俊美的秀才,也沒人相信。
東京城的人固執的認為,沒有十丈高的身子,沒有砂鍋大小的拳頭,如何能在野蠻人遍地的西域立足?
人人都在為可憐的長公主嫁給野獸一樣的夫君感到傷心……都說最是無情帝王家。
趙婉因為懷孕的緣故,食量很大,以前屬于鐵心源的大碗被她抱在懷里,一小口一小口的竟然把一大碗飯吃的干干凈凈,甚至還有些沒有吃飽。
見婆婆沒有再給她吃飯的意思,就悻悻的丟下飯碗。
王柔花笑道:“你肚子里還有一個呢,吃的太飽小心壓到孩子,已經有過一個孩子了,怎么還不知道忌諱?
要少吃多餐!”
趙婉看著眼前的大碗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仰著頭對婆婆道:“以前兒媳站在城頭,看夫君捧著這只大碗吃飯吃的香甜,當時就想,用這個碗裝的飯一定很好吃,結果還真是如此,我都能吃一大碗飯了,真是羞死個人。”
王柔花哼了一聲道:“鐵匠家的兒媳婦能吃才是福分,相比宮里的那些妖精,婉兒還真是天生的鐵家人。”
吃過了飯,婆媳二人就相互攙扶著在院子里遛彎,這已經是每日里固定的事情。
“你給太妃送的禮物起到作用了嗎?”
“起到了,我父皇今日說喜兒和他小時候一模一樣。”
“就這一句話,就是三千貫啊。”
“王漸說千值萬值。”
“那就好,好好地一個孩子還不會說話就卷入進這樣大的紛爭里面,也不知對這孩子來說是福是禍!”
“這大宋江山本來就是我父皇的,我父皇如果有子嗣也就罷了,既然沒有,喜兒自然就有資格爭一下。
喜兒身為皇外孫,沒有拒絕的余地。
源哥兒本就是人間少有的俊才,喜兒又能差到那里去?這大宋江山交到喜兒手里,要比交給那些無能之輩強上千倍,百倍!”
王柔花嘆口氣道:“單遠行和胡魯努爾這兩人都偏于陰毒,你不可接觸他們。”
趙婉輕聲道:“夫君說單遠行活不了那么久,至于胡魯努爾,如果有必要,他會再殺一次。”
王柔花瞅瞅趙婉,哼了一聲道:“你們還真的是一對好夫妻。”
趙婉嘿嘿笑道:“自從嫁給了源哥兒,我自然是要夫唱婦隨的。”
婆媳二人站在逐漸變黑的城墻下面,墻外面的繁華對她們來說似乎缺少了吸引力。
來東京之前,趙婉早就給自己安排了無數的事情,無數要去游玩的地方。無數要吃的飯食。
來到東京之后,她反而更思念天山的明月,和人群熙熙的清香城瓦市子。
那里的人似乎比東京的人更親切一些。
“母親,我們什么時候才能回哈密?”
“需要把喜兒的事情辦好,需要等你把肚子里的孩子生下來,更需要源哥兒平定西域,我們才能回去。”
“尉遲灼灼……”趙婉有點咬牙切齒。
王柔花白了兒媳一眼道:“你自找的。”
“等我回去就收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