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癆病鬼從鐵心源手上的錢串子解下四十枚銅錢笑道:“積攢了三個月,給鄉下的婆娘和孩子托人帶去了一貫錢,手頭就剩下十文錢。
既然是我想喝茶,自然是由我補足五十文錢去買茶。”
想喝酒的仁兄苦笑道:“五十文錢買酒確實差了些,不過這還難不倒小弟。”
最后一個家伙把剩下的五十文錢往自己的袖子里一揣大笑道:“從未有這般富裕的時候,五十文?嘿嘿,買來的肉足夠我們十二個人吃了。”
鐵心源大笑道:“河貍兄,我家就是開湯餅鋪子賣肉的,五十文能買來多少肉食我可是清楚的,你千萬莫要買來腐肉,那樣的話大家饒不了你。”
河貍兄大笑道:“放心吧,保證是最新鮮的肉食,還是城外那個小茶鋪子匯合吧?”
見鐵心源笑著點頭就拱拱手氣昂昂的離開了眾人,轉瞬間就不見了。
癆病兄笑道:“跑的這樣快,莫非是帶著錢跑路了?”
眾人無不捧腹,癆病兄指指鐵心源道:“汝素有神童之名,太學里也是大名鼎鼎之輩,既然你強于我等。
那么……”
鐵心源笑道:“鼓樂妓子自然是我去找來,巖叟兄到時候可要多作幾首曲子詞,送給人家當纏頭。”
巖叟兄笑道:“曲子詞換取鼓樂歌伎有什么稀奇的,我是說啊,既然你是神童,我們不作曲子詞,也要能有美人入懷的享受,”
說到這里面色一變盡是厭惡之色。把手里的銅錢掂量著嘩嘩作響惡狠狠地道:“哪怕你找來的是無鹽嫫母一般的妓子,我都沒話說,唯獨不許要倭人。”
鐵心源笑嘻嘻的點頭答應。朝剩下的諸人拱拱手道:“小弟這就去尋找合適的妓子去了,諸兄可去城外的茶棚等候。”
告別了士子之后。鐵心源就直接去了棗冢巷子,母親還在那里呢。
昨晚就答應母親陪她走一遭金玉樓的,給死去的父親打造的白銀空棺應該已經制作好了。
不明白母親為什么一定要打造這東西,費錢倒不算什么,主要是這東西埋地下會被盜墓賊挖出來的。
親人故去之后,活著的親人心田才是最好的墳墓,不明白母親為什么一定要表現的這么具象化。
“這棺槨啊,重九斤九兩九錢。如果算上上面的玉飾,總重應該在十二斤二兩左右,偏差不能大于五錢。”
王柔花坐在馬車里笑瞇瞇的對兒子說著棺槨的模樣。
“您打算在里面放什么?”
“我的一綹頭發,你的一綹頭發,這樣的話,你爹爹在那邊也能知道我們在想著他,不至于太寂寞。”
“孩兒覺得像我爹爹這樣的好漢子,閻羅王不會把他留在陰間多久的,如果說這世間還有一個投胎轉世的名額,就該是我爹爹這樣的好人的。”
“胡說八道。你爹爹會等我的。”
“那我爹爹慘了,還要再等百十年,孩兒在相國寺問過佛爺了。佛爺說您最少還有一百八十年的陽壽。”
王柔花探手在鐵心源的腦袋上抽了一巴掌道:“別拿佛爺胡說八道,會遭天譴的。
娘沒打算活那么久,看著你長大成人娶親之后就死,對,那時候就死!”
鐵心源笑道:“您舍得離開孩兒?難道就不想看看您孫子長什么模樣?”
王柔花有些躊躇,不過,孫子對她的吸引力太大,咬咬牙道:“那就等看了孫子再說。”
鐵心源又笑道:“一個孫子您就滿足了?孩兒可是打算兒孫滿堂的。
您不是一直羨慕楊家老太君兒孫繞膝的模樣嗎?
等以后啊,您懷里抱著一個。身后背著一個,膝蓋上還爬著一個。全都張著小嘴叫您祖母,您還舍得離開他們嗎?
我爹爹說不定早就投胎轉世為人了。現在不知道在什么富貴人家享福呢,將來您要是萬一去了找不到我爹,那可就虧大了。”
王柔花撓撓頭發道:“你爹爹說會等我的。”
“難說!我爹爹自然是一言九鼎的漢子,可是您看看東京城的官府,就知道陰間的官差是個什么樣子了。
我爹爹就是一個鐵匠,人家官府要他去投胎,他不去恐怕不行啊!”
王柔花咬咬牙道:“那就去買些紙錢,多買些,讓你爹爹用錢來搪塞那些陰差。”
鐵心源笑了,母親這樣說就表示投降了,這是王柔花式的投降,平時很難見到。
金玉樓和紙錢鋪子都在棗冢巷子,也都是熟人,不論是母親一再要求的銀棺槨,還是需要的海量紙錢,都已經辦的妥妥帖帖。
銀棺槨多少有些犯禁,是不能放在人面前的,所以,只有等到十月一送寒衣的時候才好捎給死去的老爹。
聽說需要找高僧念經,才能把這尊貴重的棺槨送去另外一個世界……
到時候估計也是虛擬的,是在精神上送走,如果銀棺槨咻的一下就不見了,鐵心源會立刻把畢生的精力投入到研究這一現象中去,如果有所成,那將改寫人類史。
小花抱著琵琶執拗的站在屋檐底下,任憑鐵心源說破了嘴唇,也不肯答應去城門口的草棚子里去唱歌。
一個煮餛飩已經煮的很好的小娘子在消失了五年之后,硬是變成了一個抱著琵琶到處賣唱的妓子,這是鐵心源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的。
第一次在酒樓看見小花抱著琵琶到處詢問客人要不要聽曲子的時候,鐵心源震驚的幾乎說不出話來了。
而小花根本就不在意班頭的呵斥,抱著琵琶就跑,追了半里地,鐵心源才追上跑不動的小花。
問不出個所以然出來,不管鐵心源怎么問,小花都說自己喜歡琵琶,才不愿意去繼續煮餛飩的。
這就見鬼了,喜歡琵琶還把曲子彈得跟彈棉花差不多,小花是鐵心源見過手藝最差的妓子。
從此之后,之要有空,他都會邀請巧哥去聽小花彈琵琶,哪怕巧哥兒的臉都抽成包子了,也不許說一個不字,還要換上一副迷醉的模樣,大聲叫好,并且給多多的銀錢。其余的客人如果膽敢說半句不中聽的話。已經混成東京潑皮中佼佼者的巧哥兒會立刻飽以老拳。
今天,趁著這個機會讓小花靠近一下巧莊,如果有機會就把她弄進莊子去,整天在外面抱著一個破琵琶吃不飽穿不暖的讓人看著來氣。
“我的性子你是知道的,不爽快的時候什么事情都能干的出來。
今天我已經倒霉透頂了,在皇宮外面瞪眼睛瞪了一上午,最主要的是還被別人嘲笑,我連還嘴都做不到。
我娘一心想著去陪我爹,我剛才哄騙她已經哄騙的我口干舌燥。
現在沒心情考慮你的想法,就問你一句話,跟不跟我去?”
鐵心源使勁的搖著扇子扇風,最見不得這種肉不拉幾的人,不管干什么給個痛快話,即便是要殺人,掏刀子直接上就好。
這樣一言不發,可憐兮兮看著你,就像你欠她八百貫錢似得肉模樣,誰看見誰都想踢兩腳解恨。
見小花還是不作聲,鐵心源扭身就走,自己原本就不欠她的。
好在小花悄無聲息的跟在身后過來了,鐵心源也就松了一口氣,剛才自己舉步離開已經是最后的手段了。
“明明就是一個煮餛飩賣餛飩的人,好好地去學什么琵琶,掄慣勺子的手去彈琵琶,誰給你出的這個臭主意?”
“舅舅。”
沒打算聽到回音的鐵心源忽然轉過頭來,瞅了小花一眼道:“你舅舅讓你去你就去?你爹不是挺疼你的嗎?”
“爹爹死了……”
剩下的話鐵心源就沒有問,也用不著問了,在東京城像小花這樣的悲劇沒有一千也有八百。
這是一座不斷制造奇跡的城市,同時也是一座無休止制造悲劇的城市,古板的如同城外的黃河,暴虐而源遠流長。
來到茶棚子的時候,這里已經很是熱鬧了。
癆病兄盤腿坐在地上,面前放著一個小小的紅泥爐子,里面的炭火燒的正旺,銀壺里的水咕嘟咕嘟冒著泡,不斷地將壺蓋子頂開。
他正在分茶,模樣恬淡而安詳,臉上的蠟黃色似乎都在這一刻消散了。
一個士子赤著腳從麥田里走了出來,很自然的甩掉腳上的泥巴,在水渠里面洗洗腳,就把手里的一大把已經清洗干凈的薺菜放在桌子上笑道:“剛才看麥田,沒想到這里竟然還有一大從鮮嫩的薺菜,就隨手采摘來,一會多一個綠菜。”
鐵心源把薺菜放進盆子里,比量一下惋惜的道:“好東西啊,就是數量少了,多醋多蒜的拌一下,再用熱油淋了,那滋味嘖嘖,還不夠我一個人吃。”
采摘薺菜的士子笑道:“學弟家境殷實,也吃這樣的粗野之物?”
鐵心源嘿嘿笑道:“粗野?等一會你看我吃就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粗野。
小花!小花?你在干什么?還不把你的破琵琶丟掉,把這些薺菜弄好吃了才是正經。”
小花看看鐵心源又看看自己懷里的琵琶,最終還是放下了那個比她稍微矮一點的琵琶,接過木盆去找水珠兒要調料拌菜去了。(未完待續。)
ps:第二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