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艘弗吉尼亞級戰艦在距離對方五百米左右的距離上,八炮齊發只用一輪,就給這艘已經失去大半航速、船身側傾的帆船右舷上又增加了幾個大洞,飛濺的彈頭碎片和木屑把甲板上靠近右舷的水手和炮手掃倒了一大片。眼看著自己的船就要傾覆了,但是上面活著的人居然還不棄船逃命,反而鉆進了船艙,不知道敲擊這什么東西,借著節奏唱起了歌,與他們的戰艦一同沉入了大海。
“讓我們的祭祀去給他們做個送別儀式,這些人是敵人,也是值得我們尊敬的軍人。”洪濤本來是想逼迫他們棄船投降,沒想到這些荷蘭人如此彪悍,死戰不降,最終選擇和自己的戰艦共存亡。這時候已經無法救援了,任何靠近這艘沉船的東西都有可能被它上面的繩索掛到,只能眼睜睜看著它的桅桿和歌聲慢慢消失在海面上。
荷蘭人,沒錯,洪濤從他們的歌聲中聽到了一種類似后世德語的發音,上上輩子自己認識個叫小便的荷蘭導獵,他和他妹妹說的荷蘭語大概就是這個味道。但目前好像還沒有荷蘭這個國家,后世荷蘭、比利時的地區大部分歸德意志王國所有,少部分在法蘭西王國境內。
到底是不是荷蘭人,只需要問問卡爾捕鯨船隊上的人就清楚了,實在不成還有俘虜。并不是所有人都像這條船的水手一樣視死如歸,第一艘被擊沉的船上還有不少活人呢,都被自己船隊里的鮭魚級武裝貨船救上來了。
“皇帝陛下,主贊美您……”捕鯨船隊里的最高指揮官居然是個北非黑人奴隸,他好像皈依了基督教,但拍馬屁的習慣還和麥提尼差不多,動作手勢都一樣。
“廢話少說,先告訴我他們為什么圍攻你們,他們是誰?”麥提尼那么高功力洪濤都懶得聽,這個黑人船長的廢話就更得不到洪濤的認可了,剛開了一個頭就被無情的打斷。
“他們自稱是佛蘭德斯漢薩,還說這片海域是他們捕鯨的地方,不允許我們在此捕鯨。年初的時候我們就打過一次,那次他們船少吃了虧,這一回他們在南邊的島后藏了六艘船,用兩艘船把我們引過來想搶我們的船。幸虧陛下像天使般及時出現在這里,贊美主啊……”黑人船長的漢語挺好,看來跟著卡爾混了不少年頭了,字正腔圓,只是說著說著就要贊美一番的毛病很煩人。
“佛蘭德斯漢薩!你確定是這個名字?知道他們來自什么地方嗎?伯爵知不知道這件事兒?”原來兩邊是因為爭奪捕鯨水域打起來,還是老冤家,但漢薩這個詞兒太讓洪濤意外了。這是一個日耳曼語里的詞匯,大概和行會、聯盟的意思差不多。后世就有過萊茵漢薩、施瓦本漢薩,最著名的漢薩同盟也是同一個意思。但這種商業城市聯盟組織不應該出現在十三世紀,好像還要過上百年它才有機會出來,怎么現在就有了呢?佛蘭德斯又是個什么東西?
“應該是這個名字,我不會聽錯。伯爵不過問這種小事兒,男爵閣下說所有的大海都歸陛下您所有,我們去哪兒捕鯨不用聽別人的,誰不讓就揍誰,打不過就跑,陛下您會幫男爵小姐報仇的。”黑人船長也說不明白這個漢薩同盟來自何處,倒是把江竹意的命令記清楚了。看樣子現在卡爾已經不怎么管卡爾堡的事物了,他把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了運油船和米婭堡上,估計后者要更多一些。
“你先回船上,先別捕鯨了,跟著我一起返航回卡爾堡。給我準備小艇,我去貨船上看看俘虜。”洪濤不打算再和這個黑人艦長聊下去了,他也是個碎嘴子,可以腦子里的貨太少,和自己碎不到一起去。要想知道更多詳情,還得去直接審問俘虜。
“我是曾經炮轟過熱那亞教堂、血洗過騎士團的東方皇帝,你們誰聽得懂拉丁語?”俘虜一共有十七名,其中還有四五個受傷的,一起都被綁了起來跪在甲板上。
“英語呢?”洪濤本來想報一報自己的名號,給這些水手來個下馬威,可惜這些人聽了自己的話,眼中全是迷茫,顯然聽不懂自己在說什么。
“我叫漢克,我救命……”這回終于有人搭話了,一個胳膊上纏著繃帶的大胡子聽懂了洪濤的話,用一種口音很怪的英語結結巴巴的回答了洪濤的問題。
“漢克?告訴我你來自哪里,我就給你治病。”雖然覺得這位的英語水平頂多也就相當于小學三年級,治病說成救命,洪濤還是盡量讓自己的表情看上去和藹一些,蹲在大胡子面前指了指他受傷的胳膊。
“哥本哈根?哥本哈根!”合算這個漢克只會說幾個簡單的英文單詞,剩下的就全是家鄉話了,嘟囔了好幾遍,洪濤終于用他調音師的耳朵聽出了一個自己能大致聽懂的單詞,為了確認是不是這個詞,洪濤努力把舌頭向后縮,硬著舌頭根盡量模仿德語發音。
“……哥本哈根……”漢克也好像聽懂了洪濤的發音,裂開嘴笑了,露出了一嘴黑黃色的槽糕牙齒。
“給他們治治傷,再喂飽他們。但是不能放松警惕,這些人都是北歐蠻人,最好用鐵鏈子拴著。”洪濤大概搞清楚這些人是從哪兒來的來,他們是丹麥人,怪不得看著這身裝扮老有種維京海盜的感覺,腦袋上要是再戴個牛角帽就百分百像了。自己不會說德語,丹麥語更別提了,聽都沒聽過。俘虜們又沒有會說拉丁文和英文的,這場審訊無法再進行下去,一切答案還是到了卡爾堡問江竹意去吧,她不是號稱歐洲包打聽嘛。
現在卡爾堡應該改一改名字了,叫做江男爵堡更貼切。海灣西邊的新城堡已經完工了,不管是個頭大小、高度還是外觀,海灣東面的卡爾堡都像是個土包子,黑黝黝的趴在那里。
進了城堡之后,洪濤終于相信弗雷德里希二世的話了,江竹意兜里揣著小半個歐洲的財富。完工的、沒完工的,鑲金的、鎦金的,陽刻的、陰刻的、鏤空的,石質的、木質的、金屬的,各種各樣的雕塑、裝飾品從大門口開始,到走廊再到大廳,無處不在。而地上鋪的全是厚厚的波斯地毯,一看還是訂制的,因為上面有男爵城堡、臨安城、西湖的一些圖案。光是花在這些裝飾品、地毯、家具上的錢,估計就夠再建一座卡爾堡的了。
“看,怎么樣,這是我的王宮!”在男爵堡的二層中央,是一個有八根立柱的大廳,高度都快趕上羽毛球館了。大廳正面的墻上,掛著一幅巨大的人物肖像,是個男人,穿著金河帝國的皇家海軍制服,頭戴一頂金色的王冠,左臉上有兩條隱隱約約的疤痕穿過了那雙又長又細的眼睛,嘴角還帶著一絲譏笑。
“你就是把我塑成雕像放在城堡門口,我也不喜歡這種太過奢華的風格!不過這是你的錢,我不干涉,只要別動用公款就可以。”這幅畫并沒有顯示出自己的高大威武,洪濤不太滿意,連帶著提醒了一下江竹意不要太過我行我素。
“這是塞飛畫的,花了快兩年時間還沒完工,你是不是該重新評論一下呢?”江竹意并沒被洪濤的話嚇住,她還有另一個殺手锏。
“我并沒說這幅畫像不好,塞飛得到了我的真傳,在這張畫像上你能夠看到東方和西方繪畫藝術的完美結合!而且塞飛對人物性格的把握非常準確,把我堅毅、仁厚、慈祥、英俊的特點表現得淋漓盡致。尤其這一抹銷魂的微笑,那是對美好事物的向往,你再幫我想想,還有什么詞兒能用上,然后把我這段話寫下來交給塞飛。這是一位父親對兒子成就的認可,不能馬虎,他的性格太弱,需要認可!”洪濤即使知道這是江竹意的詭計,也不得不昧著良心大夸特夸一番,還得裝作很懂行的樣子。他生怕這個女人把塞飛藏在附近停著,這種事兒她絕對干得出來。
“嘻嘻嘻嘻……我就喜歡你目空一切時候的樣子。”江竹意和洪濤是臭味兒相投,不僅沒鄙視洪濤這種自夸自擂的行為,還兩眼迷離的靠了上來,很陶醉的樣子。
“……先不聊這件事兒了,我要問你另外一件事,你聽說過佛蘭德斯漢薩這個名字嗎?”江竹意是如何把塞飛忽悠住的,洪濤不想打聽。那個孩子不光長得不像自己,性格也不像,智商也沒繼承自己的,江竹意如果想忽悠他,至少有幾十種方式。不光是塞飛,估計塞尼婭也被這個女人給忽悠了。
“聽說過,他們是一群奸商,比威尼斯人還可恨!怎么了,你要去對付他們?那太好了,千萬不能手軟!不過最好別把他們全殺光,抓回來給我,我需要他們的腦子,這些人很會做生意。”洪濤說出來的名字并沒讓江竹意太過吃驚,她好像早就知道這個名字了,而且還帶著恨意。
“給我講講,他們是什么來頭,怎么招惹到你了。”既然江竹意知道這個名字,洪濤就放心了,干脆找張椅子坐下,拿起桌上的酒瓶先給自己弄一杯,再點上根雪茄,慢慢聽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