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這件事兒是放在后世,洪濤絕對不敢這樣干,孵化器?里面保證一個好蛋都沒有,全是臭蛋!這是時代的問題,在宋代、包括中國古代的大部分時間,商業信用的問題一直都不是社會問題,沒了信用在社會上就寸步難行,這是一種社會風氣,容不得你不遵守。但不知道從何時開始,信用這個東西就從人們腦子里消失了,變得連屁都不如,物欲橫流、人心不古,這種變化到底是進步還是退步?洪濤也辨不清。他只知道被破壞的這些東西,正是中國幾千年文化中最精髓的部分,毀掉它很容易,幾年足矣,但是想重建起來就非常非常難了,說不定一百年都彌補不回來。
宋朝就是這樣一個信用社會,別看它還不是一個完全的商業社會,但商業社會里該有的信用體系,它基本都有。比如后世的期貨、經紀人、信貸、銀行體系、評估機構等等,一樣兒都不少,甚至比后世還完善。
“檢校庫”這玩意就是宋朝的國家信托機構,它是干嘛用的呢,主要職責就是代為清點、管理遺孤、絕戶的財產,還有無主貨物、有經濟糾紛的財物、官府沒收的財物。在《名公書判清明集》中就有這么一段話:揆(褲i)之法條,所謂檢校者,該身亡男孤幼,官為檢校財物,度所須,給之孤幼,責付親戚可托者撫養,候年及格,官盡給還。
這段話的意思就是說,按照宋朝法律,對父母雙亡的孤兒,政府有責任將他們家里的財產核查清楚、登記在冊、存入檢校庫代為保管。這筆財產不是充公了,也不是捐給不相關的機構然后不管不問,而是定期從中拿出若干,發放給孤兒的監護人當生活費,等孤兒成年之后,政府再將代管的財產交還給他們。這種方式和后世西方國家的很多信托基金同出一轍,而且還更嚴格。這個信用是由政府背書的。
如果說這種信托責任太初級,沒關系,到了宋神宗時期,這個檢校庫制度又發生了根本上的變化。熙寧四年。負責管理檢校庫的吳安持(王安石的女婿)給朝廷寫了一個奏折,對檢校庫制度提出了意見,他說放在檢校庫里這些財物隨著時間的推移,會發生貶值,不如拿出去放貸。不光能保值,還能讓錢生錢。這個建議最終被朝廷批準了,并重新制定了一套計算利息的辦法,這就是百分百的信托投資基金了。
除了檢校庫這種信托基金之外,一個社會的信用體系主要表現的地方就是商業借貸,在宋朝也有法律明文規定如何進行商業借貸。《宋會要輯稿.食貨》中就有記載,在北宋乾興元年,朝廷就立法,專門規定了賒買賒賣做了法律規定,大致意思是這樣的。凡是非現金交易的大宗交易或賒買賒賣行為。必須有牙人做為擔保人,還得簽訂三方責任合同,明確規定還款日期以及違約責任。在這個過程中,如果有任何一方有欺詐行為,將受到法律追責。
這里又牽扯到一個牙人的問題了,宋朝的牙人就是經紀人,也就是中介機構或者個人,他們就那么靠譜嗎?不會出現一方串通中介坑蒙客戶的情況嗎?宋朝法律也對此作出了明確規定,而且還有一整套中介管理辦法和準入制度,從根本上降低了中介作假的可能性。
租儈。這是宋朝對所有經紀、中介、代理、公證、擔保機構的統稱,也就是我們所稱的牙人這個行業。這個行業在宋朝非常非常發達,這也是一個社會商業活動極度頻繁的副產品,他們幾乎遍布每座城市里的每個經濟活動中。庒宅牙人就是后世的房屋中介、牙嫂就是家政中介、出陸行老就是人力中介、通牙就是會外語的外貿代理人等等。
這些人并不是長個腦袋、嘴皮子利落、腦瓜子好使就能做牙人這個行業。宋朝專門有一部《牙保法》來規范牙人的行為。想當牙人,必須到官府申請一個身牌才能開張營業,這時候官府就會根據申請人的信用、名聲、能力、財產來判定他合適不合適當牙人。得到這個身牌之后,才是具有法律效力的牙人,否則就是黑牙,官府并不承認。
身牌在接洽交易時必須隨身攜帶。正面有持牌人的姓名、籍貫、從事行業和編號,背面還有約法三條,第一就是不得將未經印稅的貨物進行交易;第二不得阻礙買賣雙方自由交易,也就是不能強行中介;第三不得哄抬物價、拖延客商。這三條就和后世歐美警察查案一樣,還得當面朗讀給客商聽過之后,才能開始中介服務。所以說,有了正軌牙人的參與,雖然會付出一部分酬金,但交易的風險要小很多,多了一個擔保人嘛,而且也是政府背書過的。
正是有了這些完善的商業信用體系,宋朝的經濟活動才會如此發達,甚至已經出現了期貨這種高大上的玩意。比如說荔枝買賣,就不是現場定價收購的,而是在荔枝樹剛開花的時候,水果商就上門和種植者簽訂一個遠期合同,并支付一定數量的定金,把指定的荔枝樹全包下來了。只要這個合同簽完,這些荔枝樹上結的荔枝就歸水果商了,不管到時候結多結少、質量高低,反正果子一熟你就得交錢拉走,否則可以拿著合同去官府告你。除了荔枝之外,大米、布匹、絲綢、蠶絲等很多商品,都普遍使用這種遠期合同來采購。
最有意思的是,洪濤還在大宋朝發現了證劵市場,叫做交引鋪,不過這個證劵市場里炒賣的不是股票,但意思差不多,是大宋朝庭發賣的各種交引。交引就是一種由政府頒發的提貨單,由于宋朝實行專賣制度,鹽、茶、礬、香藥、犀象角這些貨物都需要有交引這種文件才能在市場上流通。宋朝政府售賣交引的時候,采取撲買制度,由商人自己出價,只要不低于政府的估價,就能成交。
為了鼓勵商人前來撲買交引,宋朝政府在估價的時候會故意往低估一些,留下一部分利潤空間給商人。所以交引的價格就分為實估和虛估兩個價格,而這兩個價格之間的空間,就有了炒作的空間。有腦子靈活的商人,干脆不去做實物買賣了,他們直接用這些交引來買賣,賺取其中的差價,于是交引就成了宋朝的股票,一天之中的價格無時不在上下浮動,而專門買賣這種交引的店鋪,就叫做交引鋪。
這種買賣交引的行為并不違法,宋朝政府認同商人的這種做法,為了防止有大商人聯合操作市場做空做多,朝廷還專門成立了買鈔場這個機構,在交引市場價太低的時候,就由政府出手收購市面上的交引,造成人為短缺,抬高交易價格;當市場上的交引價格偏高時,買鈔場又會把手中囤積的交引拋售出去,打壓做多的人。這尼瑪絕對就是證監會加聯邦儲備銀行,都懂得用市場手段來調控宏觀經濟了,一點不比某些一天熔斷好幾次的機構差,這是幾百年前啊……
“……我一直都納悶,你腦子里是怎么出來這么多東西的,每一樣我都看不太懂,但事后發現你都是對的。好吧,你說他們是好蛋就是好蛋,我這次也信了。”羅有德是說不過洪濤,他也不想在這方面努力,既然洪濤有把握,那還操心什么呢?連廣州赫赫有名的吳家,加上一群蒲家人都被他輕而易舉的弄死了,他說成的事情,必然就成,不成也得成。
“嘿嘿嘿,信我的得永生!這次我不能再親自護送商隊了,他們五艘船再加上卡爾的兩艘戰艦,估計也不會有什么意外。廣州這邊還離不開你,否則我肯定會帶你一起出去看看,這次我要去黑人的故鄉。對了,慈禧你認識,我讓他來接替我這邊的工作,專門在廣州幫你。他一直都沒到過大宋,有的地方羅兄還得多教教他。”洪濤這次來廣州,主要不是為了帶領這些海商去跑商的。金河灣又造出三艘新的鮭魚級商船,一并帶來交給羅有德繼續拍賣給海峽公司的股東,這次執行護航任務的只有卡爾和翁丫的兩艘戰艦,剩下的艦隊要跟著洪濤去好望角。
從廣州到卡巴蘭港的航線基本已經固定下來了,沿途的補給點也在這半年多時間里得到了不斷的加強,光靠沿途這幾個國家無力染指,所以商隊是安全的。現在洪濤要先去把這片海域里唯一一個不確定因素,也就是那個東爪哇國給打殘廢嘍,讓它們無力再向馬六甲海峽發展,然后這條航線就真的算是安全了。有兩艘戰艦和五艘快速商船,在這片大海上就能暢通無阻,以后連戰艦都不需要,只要掛上銅錢旗號,就得平趟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