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山姆大叔的強力支持下,由國防、民政和財政等部長構成的“難民委員會”,正式展開史無前例的難民接待和安置工作。
昨天下午,國防部下達總撤退命令,和軍人家屬,政府官員和家屬,學生、政治和宗教團體人員,教師、律師、工程師、醫生和護送可以到南方定居,其中醫生和護送享有優先權。
今天上午9點,黎玉振部長宣布新政策,歡迎普通越南人到南方定居。號召愿意南撤的人就近趕往“難民救助聯席會議”設在南定省、河南省、河內和海防等省市的難民營,由國際國內人道主義機構組織撤離。
同時宣布抵達難民營可獲得免費食物,抵達南方后每個難民每天可得到12皮阿斯特補助,直到政府把他們全部安置完畢。
之所以放寬政策,與李為民的歸來有很大關系。
如果不是他臨危受命去組織協調,不是他想方設法籌集到難民在北越期間所需的糧食和生活日用品等物資,新政府根本沒這個底氣。
相比組織南撤,接待安置任務任務更重。
聽完李為民介紹,吳廷琰凝重地說:“英國、澳大利亞、加拿大、新西蘭、西德、荷蘭和中華民國相繼承諾提供援助,但終究是承諾,就算能夠全部兌現也需要時間。現在最擔心的是接待,我已經下令將頭頓、西貢地區的學校、法國舊軍營、教堂和監獄全部利用起來作為接待中心,同時搭建帳篷,但人手和物資始終不夠,外面估算過,現在一天只能接待2500人。”
這類大規模行動要是在其它國家,軍隊肯定會參與。
但現在的越南是既不聽調也不聽宣,剛走進嘉隆宮時,國防部長黎玉振正抓著電話破口大罵。
他命令一個營隨政府人員一起去接管新安(堤岸東南部的一個城市),同時協助政府為接待即將到來的難民做準備,營長倒是挺配合,然而部隊剛開出城就被總參謀部派去的三個營包圍了,帶隊軍官命令他們立即返回。
阮文馨從中作梗,把黎玉振那個文官部長氣得暴跳如雷。
沒有兵權,一直為法國人效力的地方官員不配合,手里無人可用,他確實挺難的。
這個忙李為民真幫不上,并且不是為這件事回來的,只能勸慰道:“琰先生,別著急,大批難民不是沒開始南撤嗎,一切總會好起來的。”
吳廷琰深吸了一口氣,緊盯著他雙眼道:“為民,南邊準備不好,你會更幸苦,你的壓力會更大。”
“壓力確實不小,幸苦談不上。事實上具體工作全是紅十字會、教會、美國國際開發署使團、特別經濟技術使團、美國合作社、河內慈善總會、越青會和華青會做的,尤其教會、越青會和華青會,我只是起個協調作用。”
事實證明,教會、越青會和華青會是最值得信賴的力量。
想到北方搞得井井有條,南方卻一團亂麻,吳廷琰感嘆道:“關鍵組織沒發展起來,如果人民勞動黨也這么得力,現在根本不用為難民接待擔憂。”
“萬事開頭難,這不是剛開始組織嗎?”
李為民話鋒一轉,將那五個女民兵的事,一臉歉意地介紹了一遍。全是教會姐妹,吳廷琰的心情可想而知,他緊攥著拳頭沉默了良久才低聲問:“那幾個姑娘呢?”
“醫生說韌帶和肌腱斷裂可以手術修復,我把腳筋斷了的兩個姑娘安排在義安醫院,這會兒應該正在手術,華青會的幾個女學生負責照顧。那邊離圣方濟各沙勿略教堂近,我讓人跟神父打過招呼,神父會安排兄弟姐妹去探望,去為她們祈禱。另外三個姑娘仍在海防,同樣受到很好照顧。”
五個天主教女民兵很不幸,同時也很幸運。
如果不是被中情局的行動組解救出來,她們很可能會被折磨致死;如果不是李為民果斷向蘭斯代爾要人,那她們就不會受到現在這樣的照顧,而是被送到各個難民營當成“心理戰”的武器。
想到這些,吳廷琰抬頭道:“為民,這不關你的事,你無需為此內疚。”
“琰先生,這件事讓我很憤怒很痛心,同時給我提了個醒。如果不盡快采取有效行動,不理順華僑與本地人關系,會直接影響到工業村計劃,會影響到兩個民族之間的團結。”
“你就是為這件事回來的?”
“嗯,這是我的一些想法。琰先生,這件事我來做比您做更方便,并且早做比晚做好。”
錢新霖連夜制定的計劃書,主要分為宣傳、行動和引導三部分。
宣傳以華青會為主,為了宣傳能夠更深入,建議辦一份報紙、設立一個華語廣播電臺;行動內容歸納起來主要有掃黃、掃黑、禁毒、禁賭、打擊走私和打擊倒賣外匯;引導就是給出路,讓那些人投資實業。
計劃書中有一條很有意思,并且注明將寫入工投公司章程:工業村投資公司和工業村內工廠只招收越南籍職員和工人,招收急需緊缺的外籍專業技術或管理人員,須經工投公司人力資源部和保安部批準。
換言之,華僑青年想進工投公司或工業村內工廠,必須先申請入籍。
能夠想象到為工業村基礎設施供應原材料,以及那些想做工業村生意的中國人,工投公司同樣會利用利益引導他們入籍。
循序漸進,一家有一兩個人入籍剩下的就好辦。
吳廷琰意識到他同樣打算利用那五個天主教女民兵做文章,只是目的與蘭斯代爾不同,方式也要溫和許多。他權衡了一番,善意提醒道:“為民,你知道這對你意味著什么嗎?”
“知道,有人會罵我華奸,罵我是政府走狗,甚至會罵我欺師滅祖。可這種事總要有人去做,為了工業村計劃,為了民族和解民族團結,我不在乎別人怎么說。”
“以華制華”,由華人去做確實比政府直接做好,至少不會引起太大反彈。
吳廷琰再次權衡了一番,沉吟道:“為民,既然你有這個決心,我當然支持。不過現在設立‘掃黃禁毒打黑委員會’不合適,很容易引起平川派警覺。我們變通一下,設立一個‘外國人管理委員會’,制定頒發一份外國人管理法令,只針對生活在越南的法國人、中國人、印度人和柬埔寨人。”
斗爭經驗挺豐富,居然能夠如此變通。
李為民忍俊不禁地笑道:“琰先生,可以在‘外國人管理委員會’下面設幾個臨時機構,比如‘在越法國人管理委員會’、‘在越中國人管理委員會’和‘在越印度人管理委員會’。”
在越南的法國人、印度人和柬埔寨人,加起來都沒在越南的中國人一個零頭多,那些機構全是障眼法,真正針對的還是中國人。
吳廷琰只會支持,拍了拍他胳膊道:“就這么辦,你以‘外國人管理委員會’委員身份兼任‘在越中國人管理委員會’主席,需要設立哪些機構,需要哪些部門怎么配合,直接跟家弟說。”
想到那位以西堤華僑保護者自居的總領事,李為民詭秘一笑:“琰先生,我想請您抽時間接見下蔣恩鎧總領事,涉及到他的僑民,他不能置身事外。”
“那五個姑娘的照片有沒有?”
“有,我全準備好了。”
吳廷琰接過照片看了看,搖頭道:“我現在出面不合適,由武文牡部長約見,你也參加。”
總統念念不忘反攻大陸,朝鮮戰爭想出兵美國人不同意,越南局勢急轉直下,竟然像朝鮮一樣被劃分為南北兩部分。
蔣總統認為兩年之后的選舉就是個笑話,北越和南越遲早會開戰,認為這是一個機會,對南越非常重視,不僅承諾提供援助,連總統夫人這幾天都在臺灣號召各界捐款,為南越安置難民提供人道主義幫助。
相比財大氣粗的美國,民國那點援助實在不夠看。加上“兩國”之間存在的一系列歷史遺留問題,吳廷琰對中華民國的態度不冷不熱。
蔣恩鎧這些天一直在想怎么才能把外交關系提高到大使級,越南外交部長突然約見。
下午1點30分,他帶著秘書陪同下準時趕到總理府。
偌大的會客廳里只有兩個人,站在武文牡身邊的竟是這段時間風頭正勁的“難民委員會”委員、“難民救助委員會”執行主席、越南工業村投資公司董事長李為民。
外交場合,不好套近乎。
相互介紹完,握手留影,進入正題。
“本法令適用于越南境內的外國人管理工作;第三條,外國人管理工作應當遵循依法管理、優化服務和居住地屬地管理原則……發現任何機構和個人有下列行為之一的,經核查屬實,外國人管理委員會可給予一定獎勵:
一,發現外國人非法入境、非法居留向委員會或其他政府部門舉報的;二,發現工業村投資公司及工業村內工廠非法聘用外國人,向委員會舉報的;三,發現外國人從事危害國家安全的違法犯罪活動,向委員會或其它政府部門舉報的……”
匆匆制定的《越南外國人管理暫行法令》共七章一百二十四款,嚴令打擊在越外國人的違法犯罪活動。
“蔣先生,貴國公民在越南領土上居住,享有一切越南人應有甚至沒有的權利,不僅沒盡他們的義務,反而他們中的一些人還從事一系列危害我們國家安全、傷害我們國家人民、破壞我們國家經濟的犯罪活動……”
外交部長武文牡說得鏗鏘有力,茶幾上那幾張照片觸目驚心。
蔣恩鎧意識到新政府為什么在這個時候頒發針對中國人的法令,因為那五個受害者是堅決與越盟戰斗的天主教戰士,影響太惡劣,如果不拿出態度,怎么向支持新政府的一百多萬北越天主教難民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