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易……我……完蛋了……”當看到周易出現在自己面前的時候，馬克終于忍不住哭了起來。

“瞎說什么呢，怎么就完蛋了？”周易安慰他。

“十字韌帶……十字韌帶……”馬克喃喃地重復著這個詞。

“又不是截肢，有什么好擔心的？”周易問。

“呃……”馬克都沒想到周易竟然會這么說，一時間有點語塞，不知道該怎么說了。

就連旁邊的馬克父母，瓦格納夫婦也都有點吃驚。

當周易推開門進入病房的時候，背對他的科塔娜抬手抹掉了眼眶里快要溢出眼淚。然后仰頭吸了吸鼻子，盡量不讓眼淚再流出來。

她就這么保持著這個姿勢站立了一會兒。

直到舒爾策拉著周易的行李箱回來。

“周易呢？”他問科塔娜。

科塔娜指了指病房：“他進去了。”

“哦……那我在外面等他。”說著，舒爾策坐在了椅子上。

科塔娜回頭看看他，好像不是很習慣和他單獨共處一地，于是她轉身走向病房，打算去看看自己的弟弟，不知道他在看到他最好的朋友到來的時候，情緒上會不會有所好轉。

身體上的傷病固然可怕，但科塔娜最擔心的是自己弟弟心理上所遭受的重擊。

一想到他躺在病床上雙眼無神的樣子，作為他的親生姐姐，科塔娜就感到心痛。

他那個活潑可愛的弟弟，變得就像是一個失去了靈魂和生命的尸體一樣……

當她輕輕推開病房門的時候，正好就聽到周易的聲音。

“1984年，剛剛簽約佛羅倫薩的羅伯特·巴喬在參加維琴察的最后一場比賽中被鏟傷，右膝前十字韌帶撕裂，那次的手術他整整縫了兩百二十針。是十八歲到三十七歲，近二十年的意甲生涯里，巴喬的右膝蓋接受了六次手術，但他用這雙殘缺的雙腿打進了兩百零五個聯賽入球。”

周易沒理會瓦格納夫婦和馬克驚訝的目光，而是自顧自地說著。

“1999年，范尼斯特魯伊在一場友誼賽中十字韌帶斷裂，休息了十個月，這次受傷導致他轉會曼聯的時間被推遲了一年。結果他在曼聯達到了他職業生涯的巔峰，號稱‘小禁區之王’。”

“同樣是1999年，國際米蘭對萊切的比賽中，羅納爾多左膝前十字韌帶撕裂，花了將近六個月才康復。但康復沒多久，他在意大利杯決賽對拉齊奧的比賽中復出，結果出場僅僅六分鐘，無人盯防的羅納爾多就突然倒地，又是十字韌帶，這次他花了兩年時間來康復。但是他在康復之后帶領巴西國家隊拿到了世界杯冠軍，成為了那一屆世界杯的最佳射手。”

“2005年，還在斯圖加特的拉姆在訓練時右膝十字韌帶撕裂，休戰半年。但現在他是拜仁慕尼黑和德國國家隊的雙料隊長。”

“2007年的米蘭德比，薩穆埃爾在防守卡卡的時候，被卡卡的三個假動作導致他十字韌帶斷裂，他曾經一度想要提前退役。可是他最終沒有。2010年，他跟隨國際米蘭拿到了三冠王。”

“2008年，在羅馬對利沃諾的比賽中，羅馬隊長托蒂十字韌帶斷裂，提前結束了那個賽季。現在他還是羅馬的隊長，是羅馬的英雄，并沒有結束自己的職業生涯。”

“2009年三月，在意大利對黑山的一場比賽中，迪納塔萊左膝十字韌帶撕裂，接受手術之后休戰六個月，但復出之后他用二十九個球成為了意甲金靴，上個賽季他又用二十八個球蟬聯了意甲金靴。”

“2010年，因扎吉在比賽中感到膝部不適，被換下場之后確診為十字韌帶撕裂，并在不久之后手術。當時因為因扎吉已經三十七歲，所有人都認為他會因此退役。但是他在今年五月十五日成功復出，趕上了賽季尾聲。這個賽季他還在踢呢。”

就好像在背稿子一樣，周易說完了這些，然后他看著目瞪口呆地馬克說：“你告訴我你完蛋了？那你給我說說，以上那些人，他們完蛋了嗎？”

馬克就這么呆呆地看著周易，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瓦格納夫婦也同樣如此。

悄悄進來，靠在門口的科塔娜亦如此。

“回答不出來，對不對？因為他們都沒有完蛋！他們中的任何一個人都最終重新回到了綠茵場！并且取得了了不起的成就。你才二十歲，馬克，你有什么好絕望的？十字韌帶，很多球員都受過傷，確實，它對于球員來說是摧殘。但我更愿意稱之為‘偉大球員的試金石’。能夠闖過去的，無一例外，都是偉大的球員，他們的職業生涯熠熠生輝，光彩奪目。闖不過去的有沒有？有，他們的職業生涯就死掉了。“

周易攤開手。

“死掉了也不是什么大事，生命中不是只有足球。但是馬克，你還記得你當初對我說的話嗎？在上賽季我們對沙爾克04的第一場魯爾區德比中，你打進你在多特蒙德一線隊的第一個球之后，你對我說的話。你還記得嗎？”

馬克一臉迷茫地看著周易，他可能已經不記得了，也或許是因為腦子還沒反應過來，所以一時沒想起來。

“你說你有了新的夢想，你不僅要留在一線隊，要在一線隊踢上比賽。你還想成為當你退役之后，很多人都還記得你的多特蒙德球員，成為多特蒙德的傳奇！”周易指著馬克說，“你說過這話，對不對？”

馬克的眼睛中有什么微光在閃爍，他臉上的表情發生了變化。

“你想起來了，對不對？”周易又問。

“我是……我是說過這話……”馬克艱難地說道。

周易展顏笑了：“對吧，我沒記錯嘛！要成為傳奇的人，怎么能夠現在就說要完蛋了呢？”

“但我的十字韌帶受傷了，周易……”馬克很委屈地說。

“沒錯，你那個地方是受傷了。那又怎么樣？戰勝傷病，重回球場。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難不成你已經在考慮退役的事情了？你不是吧？”周易用難以置信的目光看著馬克，看的馬克有些羞愧的低下了頭。

“還記得我對你說的話嗎，馬克？我說你畏懼于夢想，被夢想打趴下了。現在我要說你畏懼于傷病，被傷病打趴下了。對于我們球員來說，傷病是家常便飯，誰都會有受傷的時候。重要的不是永遠不受傷，而是面對傷病你怎么辦。是因為害怕它，而退縮？還是勇敢地直面它，戰勝它？選擇第一條路，很好走，選擇第二條路，很不好走。但正確的路永遠都是不好走的，馬克。想想你成為職業球員的這條路，一路走來，你覺得好走嗎？”

馬克低著頭，似乎真的在回憶他這一路走來的情形。從少年時有天賦而進入多特蒙德少年隊，到年齡增長，天賦泯然，被人歧視、嘲笑，再到自認無法成為職業球員的自暴自棄……到最后他不僅成為了職業球員，加入了多特蒙德一線隊，他還成為了德國國家隊的一員。他走的遠比年少時所憧憬的更遠！

這條路好走嗎？

其實一點也不好走……

“如果你只是要成為一名職業球員，穿著多特蒙德的球衣在威斯特球場進球。你已經完成這個目標了。可你想成為多特蒙德的傳奇，你有了一個更偉大的目標，所以你要付出更多的代價，通往傳奇的這條路就會更不好走。這很公平，馬克。世界上沒有免費的午餐，想要得到什么，就要付出什么，得到的越多，付出的越多。”

“馬克，我給你說，我也想成為傳奇。但不僅僅是多特蒙德的傳奇，我要成為足球的傳奇，我不知道我自己能不能做到，但夢想總是要有的，對吧？”

馬克點了點頭，順嘴接道：“萬一實現了呢？”

周易聞言哈哈大笑起來：“對！萬一實現了呢？”

馬克肯接他這句話，就說明心情已經好轉了，所以他很高興。

“我會在通往傳奇的這條路上等著你的，馬克。所以，加油，馬克。”

周易向馬克伸出了手。

馬克看著他，也伸出了自己的手：“我會追上你的，周易！我發誓！”

周易一使勁把他上半身拉了起來，同時他自己俯身下去，兩個人抱在一起。他用力拍打著馬克的后背，在他耳邊小聲說道：“當你重新回來的時候，我會送你一個進球做禮物的，馬克！”

“就像香川那樣嗎？”馬克問。

周易笑了：“沒錯，就是那樣！”

“謝謝你，周易……”

“咱們倆誰跟誰啊？別客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