鄂斯都是薩吉圖斯部落里最善戰勇猛的戰士,靠對各色雇主出賣武力為生,他騎著最快的神駿,使用最華美的角弓,連箭矢上的羽毛都是威尼斯城邦特產來的,扛著最鋒利的彎刀——鄂斯都本來應該登上他所在部落的酋長之位的,但是因為他犯過最大的過失錯誤,那便是有次趁著酒醉,和自己一直傾慕的血親姐姐發生了不倫關系。
事態被揭露后,鄂斯都被父親打斷了腿,跑去了薩莫薩塔城的骨科大夫那里求助,才算是保全下來。也由此無顏駐足在薩吉圖斯人的內部,在外面一張弓、一匹馬四處流浪。
但鄂斯都還有個夢想,那便是能憑借著自己的力量,打下個如同薩莫薩塔那樣宏偉壯美的城市,成為它的主人,而后便能將美麗的姐姐唐兀給接來,正式結為夫妻,再也不用仰宗族的鼻息和倫理過活了。
現在鄂斯都就在托羅斯.魯本的帳下效力,每年的俸祿是十磅金子,距離成為大都市主人的夢想,可謂十分遙遠。
在方才,鄂斯都于圍籬垛口后,連射出十七發箭矢,射斃了七名亞美尼亞武士,成功地抵御了敵人對城門的侵攻。返回大廳的托羅斯,賞給他幾枚雜色的金銀錢幣,就催促說“整個埃德薩的援兵,還沒有匯集過來嗎?”
“領主閣下,我已經向安條克、呼羅珊等地都發出了請求,他們得到您的金錢禮品后,都會匯集到幼發拉底河的對岸,馬上便會前往此處堡壘,把異教敵人給擊退的。”鄂斯都摸著背著的箭箙上精美花紋,很有信心對雇主如此說到。
托羅斯擺擺手。便坐在鑲著鉆石、金邊的椅子上,端起了琥珀色的美酒一飲而盡,不耐煩得說。“這群人物還是靠不住,自從塞爾柱蘇丹暴斃后。埃德薩、亞美尼亞到處一盤散沙,假如半個月后還沒有援兵來到,我就獻出城市,投降那個諾曼朝圣者。”
幾名侍立在旁的市政官互相看看后,心憂地對托羅斯說,“現在薩莫薩塔,在周邊非常孤立,我們擔心就算是援兵來到擊退了外敵。怕是他人也會取而代之。更何況,為了湊齊求援的錢,我們已經將閣下您統治下的民眾搜刮得苦不堪言,假如閣下不拿出誠意來,怕是此后也無法在此地收稅了。”
托羅斯憤怒地將酒杯摜在小幾之上,對著市政官們嚷嚷說,這幾個稅錢算得了什么,只要我繼續掌控住薩莫薩塔城,就有取之不盡的財富,誰都奈何不了我。而后他要求鄂斯都。“帶著五十名騎兵準備好,一旦幼發拉底河對岸出現援軍的旗幟,就在塔樓上燃起信號篝火。我們內外合擊,把朝圣者和亞美尼亞雜種們全部消滅掉!”
二三日后,當托羅斯佝僂著背,提著一大串鑰匙,挨個在塔樓的地窖來,把自己搜刮來的民脂民膏——堆積如山的金銀錢幣觀驗完畢后,踏著梯道,慢慢走回到大廳,他這時候的心情放松不少。因為敵人接二連三的圍攻,都被鄂斯都巧妙地一一化解抵御住了。這個突厥傭兵軍官雖然有時候怪異惡心,但能力和武藝還是相當突出的。
只要再堅持一到兩天。來自各個方向的突厥大軍,也就應該到了,畢竟無論是亞吉(安條克總督)、里德萬(阿勒頗總督)、科布哈(摩蘇爾總督)還是杜卡克(大馬士革總督),為了防備這群基督朝圣者渡過幼發拉底河,都不會坐視薩莫薩塔陷落的!而我的城市一旦獲救,那群膽敢串通敵人的市民和商人,必須得狠狠報復懲治。
托羅斯如此想著,便重新坐在椅子上,看著在圍籬邊包扎傷口呻喚著的傷兵們,嘴角發出不屑的響動,便端起了浸著冰塊的美酒,自斟自飲起來。
“祖父,請不要在士兵們面前這樣,昨日我在廳內,聽到他們怨毒憤怒的聲音,感到十分害怕......”這時候,托羅斯的孫女兒,也是他的掌上明珠梅桑德,端著酒壺,不安地側身立在可以遮擋自己的帷幕后,苦苦勸說著祖父,因為她透過紗簾,看到那邊圍籬有幾個突厥士兵,對著這邊投來了可怕仇恨的目光,不由得覺得背脊都驚悚發涼。
可這老頭根本不為所動,就待梅桑德準備繼續勸誡時,城墻那邊的角樓,傳來了巨大的歡呼聲,震動著整個房間的器皿和杯觴,“是什么!”托羅斯激動地支撐著自己身軀起來,不再理會孫女兒,而是徑自走到了塔樓間的過道,一路疾趨到角樓前,但見許多士兵都在歡呼著,而城下圍困的敵人則爆發了沮喪的聲音——托羅斯清晰看到,在城市邊流過的大河對岸,出現了無數黑色、緋色的戰旗,和不計其數的騎兵。
篝火燒了起來,伴隨著托羅斯興奮的喊叫,“是援兵來了,是援兵來了!鄂斯都,鄂斯都快準備好騎兵,我們要反攻,把援兵給接應過來。”
內外城間的堡場里,鄂斯都帶著所有部眾,翻上了馬背,開始在弓上精心搭弦,并且回身揚臂,請求領主不用擔心:馬上出擊的榮耀和勝利,必然屬于我軍。
故而托羅斯.魯本愜意地轉身,離開滿是煙火污跡和血跡的圍籬雉堞,走回了自己的大廳,不由得心花怒放,接著他坐在了尊貴華麗的寶座上,踏著絲毯,等待著戰斗的好消息。
很快衛城外,馬蹄聲和兵刃撞擊聲如雷,殺聲直沖云霄,幾名警衛士兵接連過來,向他報告著動態:鄂斯都驅馬沖出側門,射殺了許多敵人精銳的武士,對方不敢阻擋;而大河彼岸,埃米爾王公們的騎兵也在肆虐踐踏著圍城敵人孱弱的陣線,正在朝我們的城墻沖鋒而來。
于是托羅斯得意地笑起來,而在一側的孫女梅桑德額頭上的汗水卻更多了,她看到城墻和塔樓上的士兵,根本好像沒有守御的表現,而是紛紛摸出武器,似乎不經意間正在朝大廳圍堵而來,心中不祥的預感越來越強烈,便提醒祖父是否應該親自去角樓觀看戰場局勢。
“不用,不用。”祖父始終都是這句話。
大約一個時辰后,大廳口處的梯道,傳來了激越的腳步聲,伴隨著鄂斯都興奮愉悅的聲音,“援兵已經沖進來了,我們獲救了!”
托羅斯喜悅地站起來,而后他看到,鄂斯都和一名全身穿著黑色鎖子甲,頭發和胡須都是亞麻色的年輕武士,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