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提修斯的這句提問非常怪異,一度讓喬治典廄長都不明所以,對方攤著手回答說,“難道這兩個目標還有沖突和矛盾的地方嗎?鄙人本就是奉皇帝的敕令,統帥帝國的精銳部隊前來光復整個安納托利亞的。”
“如果真的只是奉敕令的話,那我個人建議,典廄長與所有的軍隊,就立在阿拜多斯、士麥那一線,不進不退,讓所有止步在今天的勝利上,那就行了。”泰提修斯語氣繼續是那副晦澀但是平淡的樣子,“但是如果典廄長胸懷的是復興羅馬帝國的偉大理想的話,那么滿可以繼續大踏步推進,將先前安納托利亞的所有城鎮和堡壘,重新懸掛上我主的旗幟。”
泰提修斯如是說,也是由于他雖是突厥人出身,但早已受洗許多年了。
這番話算是讓典廄長明白了,他慢慢走到了那個沒有鼻子的異族將軍前,泰提修斯微微將頭低下,用披風遮蓋住了自己的容貌,“難道我靈魂的主不是基督?難道我世俗的主不是陛下?羅馬皇帝,永遠是信徒的保護者,有自異教徒那里光復圣墓和主的領地的天生使命,而我典廄長就是為皇帝前驅的人,這也是我份內的職責,我是不會把皇帝‘信眾主保人’這面輝煌的大旗,讓給那些居心叵測的法蘭克蠻子的。”
“是的,是鄙人多言了。”泰提修斯低下腦袋,很卑謙地裹緊披風,退往了一旁。
而后,喬治轉身對著所有將官與幕僚下令說,“釋放所有的戰俘,將他們安置在阿拜多斯荒蕪的土地上耕作,免除當年的所有賦稅;此外,派遣信差繞道去科尼雅城,要求吉利基.阿爾斯蘭按照事先與吾皇的協議,出兵前來協助我進軍尼西亞;再送封信件給君士坦丁堡,請求皇帝的進一步援助給養;最后,將所有的繳獲,統統賞賜給士兵與軍仆,全力搜羅糧秣與馱獸,三日后拔營前往普魯薩!”
這時候沒有人注意到,在一邊角落里的泰提修斯,微微搖了頭。
尼科米底亞的海濱,當初古羅馬皇帝遺留的宮殿廢墟邊,豎起了黑色的大旗,上面優違背新月派教義的狼頭,但這是突厥軍隊的象征,也是當年塞爾柱蘇丹礫給扎哈斯的禮物,扎哈斯是舍不得丟棄的,這象征著他統轄整個尼西亞的合法性來源。
扎哈斯頭頂著綴著流蘇的波斯式樣鍍金頭盔,身披帶著浮雕的精美鎧甲,坐在了這面狼頭大纛之下,他的四周全是騎在馬上甲仗嚴明的奴兵扈從,這位埃米爾手中握著阿拜多斯前線送來的戰報,“叫穆塞托收攏敗兵,前往尼科米底亞前來與我會合。”很明顯沒有多大的反應。
“可是,根據情報,習軍隊是要和羅姆蘇丹會合在一起,朝著尼西亞進發的。”埃米爾的女婿,阿布爾.卡西姆站在一旁提醒說。
“我的孩子,你看看我們勇敢的戰士們,他們在征戰和生活的時候,最不可或缺的是什么?”須發花白,和拜占庭羅馬皇帝斗智斗勇極長時間的扎哈斯,瞇縫著狐貍般的眼睛,對著女婿問到。
“是勇氣,是意志,是為了經文而執劍消滅異教徒的執著!”女婿阿布爾.卡西姆以為這是岳丈在用問題考驗他,便捂住了胸口,氣宇軒昂地直接就對著岳丈喊了起來。
而扎哈斯卻一臉“你蠢得幾乎讓我無可奈何”的表情,而后他斜了下眼睛,指了指立在大纛后面,聳立的繡金帳篷,“是這個東西,它決定了我們所有戰士的作戰風格,突厥就是支飛出的箭,是滾動的云,從長城的這頭,直射到了遙遠無比的這里。帳篷,就驗證了我們是根本不在乎城市的族群,城市是無聊的羈絆,而我們就是要不斷地放牧,只要有能遮風避雨的帳篷就行,當吃不飽穿不暖的話,就去打劫城市好了,一旦我們融入了城市當中,就不得不從打劫者成為被打劫者,那是多么悲慘愚蠢的行為。”
接著,扎哈斯慢慢將信件給卷起來,“我們不在乎尼西亞,不在乎普魯薩,現在突厥的勇士執著狼頭大纛就在這里,在尼科米底亞的海邊,對面就是財富無限的圣海,既然到了這里,又何必為尼西亞這種地方回頭止步?阿布爾,在穿過草原時,突厥人的帳篷是車輪;在穿過荒漠時,突厥人的帳篷是駱駝;現在,我們要穿過這片海洋,突厥人的帳篷,就是船只,就是風帆和甲板——傳達我的命令,所有人乘坐船只,變騎兵為水手,去襲擊習人在圣海當中的富饒島嶼,希俄斯島、萊斯波斯島,甚至登上加利波利、君士坦丁堡,燒殺劫掠,無所不為。”
說完,扎哈斯哈哈笑起來,他從席座上起身,接過了一名奴兵遞過來的弓箭與箭囊,慢慢走到了斷崖邊的臺地上,看著下面蔚藍的圣海即泛指愛琴海和君士坦丁堡四周的海域,其實圣海原名叫做拱門之海,后來因為發音和“圣”相似,便以訛傳訛,但在所有人的心中,這片海域自然是神圣無比,誰能占有它姣美的容顏,誰就能稱霸陸地和海洋。而對于尼西亞的埃米爾來說,這片海他是非常非常熟悉的,他早年曾被拜占庭羅馬人俘虜過,后來還擔當過羅馬帝國下的傭兵將領,后來因為他站在了阿萊克修斯政敵的一邊,才在其登上皇位后被清算,又從君士坦丁堡逃出,但是經過這些年,他對拜占庭宮闈內斗,和軍隊的弱點簡直是了如指掌——拜占庭羅馬帝國的艦隊精華,原本都集中在星的奇乞里亞,隨著整個星的喪失,這支艦隊也灰飛煙滅了,所以阿萊克修斯而今手中根本沒有什么強力足夠的戰船,先前面對諾曼人的海上入侵,也只能靠著威尼斯和阿馬爾菲這兩個海洋共和國的幫襯——那么,扎哈斯自己使用船隊來襲擾君士坦丁堡,簡直是再完美不過的了,敲是砸在了這位皇帝的“軟肋”之上。
想到此,扎哈斯從箭囊里抽出根箭來,呼嘯著射向了那波濤翻滾的大海,“此次突厥勇士的箭,要牢牢釘在君士坦丁堡的金門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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