擔當拜占庭羅馬軍隊先頭的,是三個分隊的阿爾巴尼亞重裝步兵,說是“阿爾巴尼亞人”,其實是來自于亞得里亞海邊岸的各個地區,包括扎塔、達爾馬提亞和伊庇魯斯,還有塔蘭托,他們的頭盔是五花八門的,有高聳如雞冠般的扎塔盔,還有古老年代留下的羅馬高盧鐵盔,甚至還有維京人的鏈甲遮面盔,但是身上的鎧甲卻毫不含糊,因為他們追隨喬治典廄長,薪餉都十分豐厚,使用精良的盾牌和長劍、鐵矛奮勇作戰,迎著突厥騎兵的箭雨,就吶喊著密集而一往無前地沖鋒了上來。
草甸地帶,是個天然適合步兵發揮混戰的躇,它表面上郁郁蔥蔥,但實則下面全是細碎的溪流和沼澤,被分割成一塊塊的型戰場,根本不利于突厥騎兵的馳突作戰。
殺聲和煙塵里,軍旗下立著的士麥那埃米爾,舉高了手臂,號角聲響起,原先布陣在草甸地區的突厥騎兵迅速掉頭,沖上了山坡,脫離了與羅馬人的近距離廝殺。他們利用速度的優勢,重新和原本在其上的大批突厥士兵們一起,下馬使用自己特別擅長的,由肌腱和角骨制造成的反曲弓,對著沖向草甸的拜占庭前頭步兵隊射出一削弱士氣和性命的箭矢。
阿爾巴尼亞步兵隊毫無畏懼,他們可是在南意大利和諾曼人血戰多年,在面向諾曼騎士呼嘯而來的騎矛和馬頭前,都不曾潰散過,更何況是這種猬集射來的突厥之箭?許多將士的鎧甲上都晃動著敵人射入的箭羽,但還在奮勇跋涉前進,將盾墻一步步朝著山坡推進。
每前進三十尺的距離,整個軍陣都要奮力擊鼓,發出排山倒海的叫喊聲,甚至將突厥人的馬匹都驚走得滿山坡皆是。
穆塞托明顯有些驚慌,因為他看到屬下的士兵們都處在某種慌張和癲狂的混合情緒當中,有的朝后退著,但有的還在大喊大叫,企圖上前和敵人交戰。
而那邊的山坡上,旌旗下的喬治.帕拉羅古斯卻冷峻地看著整個戰場,像個冰封的戰士般沉穩,他對著號手和軍旗手做了幾個干凈利落的手勢,很快在聲音的指示下,還留在后面三箭之地遠的左翼大隊兵馬,開始高舉起了包括皇帝御旗在內的各色旗幟,也朝著穆塞托所在的目標前進。
其中自然也包括紅手分隊里的高文,“前進鞍進,追隨著皇帝陛下的旗幟。”他身邊的幫克森似乎是個天生容易激動奮發的孩子,不但自己朝前走,還不斷揮手招呼著其他的人。
“不要脫離我的左右,幫克森。”結果讓高文不斷提醒這位不要胡亂丟棄自己的站位,要他跟著紅手的旗幟進退。
“伊蘇里亞人突厥人對拜占庭羅馬人的不雅稱呼,意思是他們來自于星細亞的山區的左翼也從山坡過來了。”穆塞托身邊的一名奴兵騎士指著羅馬人的左翼的動作,喊道。
這時候,穆塞托聽到了山下的喧鬧聲,許多纏著頭巾和氈帽的突厥士兵們,抓起了劍盾,放棄了原來的位置,勇猛或者說按捺不住地沖下來,與喬治的阿爾巴尼亞部隊在草甸的邊緣攪殺在一起。穆塞托的額頭微微滲出了汗珠,他再度在馬鞍上抬高身軀,看著整個戰巢息萬變的態勢,接著和沒頭沒腦地問了身邊的奴兵侍衛一句,“現在可以對敵人左翼發起騎兵沖鋒了嗎?”
結果奴兵們“簡直呆愕”,帶著閃亮面甲的他們互相看著,但也觀察不到對方頭盔下內里的神情——一個埃米爾,一支龐大軍隊的指揮官,居然還要詢問他們是否可以發起攻擊了?
而后得不到回答的穆塞托,便更加沒了主心骨般,匆匆將手一劈,結果他身旁的旗手,看到這個動作后,就將黑色的牙旗給放平伸出,這是要求騎兵突擊的訊號。
原本掩藏在隊列后,和河谷山坡灌木叢的扎哈斯精銳騎兵們,看到這個信號后,就霎時狂奔而出,如巖漿閃電般,正如守捉官狄奧格尼斯所預測的那般——奔著喬治軍隊的左翼而來。
這時候,大部分的左翼已經越過了河流的分岔,面前全是緩和的山坡,這是騎兵們再好不過的居高臨下的突襲躇,背后又是河流,高文覺得四周都宛如雷鳴般,他迎著太陽看去,山坡上飛舞的灰塵里,突厥騎兵的馬刀和長劍耀得他幾乎無法睜開眼,“伏低,伏低!”到處都是如此的指令聲。
瓦蘭吉亞衛隊的武士們都是訓練有素的,他們面臨著狂怒奔流而來的鐵蹄,沒有退縮逃跑,當年在都拉佐戰役里他們對著可是諾曼騎兵的夾矛沖鋒,尚且守御反擊成功。“此次我必將祭獻九個敵人的首級給神!”高文也對著騎兵喊叫起來,跟著所有長大嘴巴,拉長腮幫的戰友一致,大有“我根本不怕你們”的氣勢,接著將雙手斧高擎住。
紅手分隊最前面一列的武士們都是重甲、大圓盾和手握鐵矛的,他們半跪下來,將大圓盾斜著插入了泥土當中,另外把鐵矛給伸出,后面重重疊疊的是戰斧、大劍,“我們的死是暴風雨里最后的雷聲!”法羅夫握住了紅手戰旗,對所有人喊到。
敵人的精銳就在正前面——這也是所有沖來的突厥騎兵的共同想法,狂舞的黑色牙旗下,是黑色的鎧甲、黑色的戰馬,狂潮般沖下,“為經文執劍!”他們也喊著口號,爭先恐后地突入了紅手衛隊的陣列。
短短數秒鐘時間,高文覺得整個世界都在戰栗著。
一部分突厥騎兵的戰馬當即在高速疾馳里,撞擊在了衛隊的鐵矛叢林之上,無數人的腿和馬的蹄子,在血塵當中翻滾,后面的繼續撲上,舉著手里的弓箭,就是射出了致命的箭簇。
“主人!”當高文眼睜睜看著無數箭簇里的一支,擦破了空氣,對著自己的額頭飛來時,菲特亞斯舉著椴木圓盾,在時間定格的瞬間,擋在了自己的眼前。
接著,箭簇撕裂了那面盾牌,菲特亞斯少年稚嫩的嗓音喊了出來,就捂著鮮血飛濺的手,倒在了高文的旁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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