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鄉人家

第112章 獻計

謝吟風聽了,倒同情起她來。

她一面感嘆,一面輕聲安慰她。

李紅棗擤了一把鼻子,又擦了淚,方冷笑道:“郭家壞事做多了,報應來了:這第二個女婿又沒保住。姑娘說,這可不是他們的報應?”

謝吟風遲疑道:“可是……郭家怪我們呢。”

李紅棗哂笑道:“怪謝家!干謝家什么事?我是給江明輝送了帖子,那是讓他給姑娘送貨去的,我又沒告訴他去搶繡球——我怎么能壞姑娘的名聲!當時我什么都沒說。他自己明知自己定了親的人,也知道二姑娘在拋繡球選夫婿,那繡球砸下來,他要是不接,難道還能粘在他身上?知道他還是接了。姑娘想想,他為什么接?”

謝吟風眼中異彩漣漣:“為什么接?”

李紅棗道:“當然是心里想接,所以就伸手接了。”

謝吟風含羞笑了,白了她一眼。

跟著又發愁道:“如今這事不說了。連累了謝家怎么辦?”

李紅棗就沉吟道:“讓我想想:郭清啞退過一次親,算上這次,已經是第二次了。上次她就氣得病了一場,還差點跳水死了;這次……”

謝吟風急忙插道:“前天她也病了。聽說病得要死了,請了好幾個大夫都不中用。郭家父子到江家來給我公婆跪著磕頭,求相公去看她,其實就是去救她命……”

李紅棗急忙打斷她,驚問“郭守業給江家下跪?”

謝吟風點頭道:“嗯。要相公去救郭清啞。”

她一五一十將昨晚的事都告訴了李紅棗,“最后還是方少爺,我大姐的未婚夫,幫著找了一個大夫。才把她救過來。唉,說起來也是命,我們倒好心,可好心惹來了禍,郭清啞醒來了,就把我們謝家給害了。”

李紅棗仿佛沒聽見她的話,只顧沉思。

好一會。她才道:“退親的事傳開了。人家肯定說她命不好,怕是再難嫁人了。這是一件。再就是她為江姑爺病的事,謝家讓人到街上散一散。就說她跟江姑爺以前很親密,所以才得了相思病。姑娘想,這往后誰還敢娶她?她再有能耐又有什么用?到時候,姑娘再讓姑爺去找她。把她弄回來……”

她湊近謝吟風,低聲面授計議。

謝吟風道:“這能成嗎?”

李紅棗道:“就算不得成。聽了那些閑話,郭清啞氣也要氣死。我跟你說姑娘,郭家兩個老的和幾個兒子都厲害得很。特別是那個老大,那就是個笑面虎。清啞就不成了。性子軟,又重情,受了委屈也死不吭聲。要不然。她也不會病了。上次為了福田的事病了一場,這次為了姑爺的事又病。我想。這事若鬧狠了,她未必能熬得過去。”

謝吟風一聽,正和剛才自己母女兄妹計議一般無二。

當下,她且不露聲色,又問道:“還有呢?”

李紅棗道:“還有就是,叫人傳她不祥,使人不敢沾她。”

謝吟風嘆道:“你說的這些,哪還用人傳。郭家開了一場拍賣會,把原先給江家的畫稿賣了三萬銀子;今天又在織錦大會上出了風頭,街上都傳瘋了,都知道他家的名頭了。這么你傳我我傳你,不又把拋繡球退親的事翻出來了!說得有鼻子有眼的!害得我聽了都不敢出門呢。”

說完掉淚,十分委屈,一副受牽累的模樣。

李紅棗又發呆——三、萬、兩!

她的心抽搐起來。

老天爺怎么這么不長眼呢?

不對,老天爺讓郭家又丟了女婿,分明就是看不過去了。

那就是說,郭家眼前的富貴都是假的了!

謝吟風落了幾滴淚,便起身道:“我走了。紅棗,你也別難過了。光難過是沒用的。你好好的織錦,只要你織出比郭清啞好的來,我謝家一定不會虧待你的。”

李紅棗忙答應,站起來送她出去。

這夜,她輾轉反側睡不眠,一心想清啞的事。

觀月樓,乃是謝吟月在謝家別院的閨閣。

觀月樓東小廳內,錦繡帶著丫鬟們擺飯。

擺好后,謝吟月過去桌邊坐下,先不用飯,卻吩咐錦繡道:“去,問問管家,拋繡球那天到底怎么回事!”

錦繡應聲而出。

謝家別院的管家原是謝家的管事,并不是謝家二房的管事。

所以,當錦繡傳達了大姑娘的意思,管家不敢有一絲隱瞞,將那天的情形都說了。末了還說,他后來已經查清了,給江明輝請帖的是織錦坊一個叫李紅棗的女工。

錦繡弄清后,便來回稟謝吟月。

那時,謝吟月已經用過飯了,正站在窗前沉思。

“姑娘,都問清楚了,是這么回事……”

她將管家的話說了,又悄悄道:“我剛才要去織錦坊找那李紅棗,半路上碰見二姑娘帶著人往那邊去了。我就閃在一旁,沒讓二姑娘看見。姑娘看,要不要馬上叫李紅棗來問話?”

謝吟月垂眸,面上一絲表情也沒有。

半響才道:“不必了。先把這事放一放,回頭我再找她。”

說著走進臥室,命多點燈燭,在桌前坐下,又揣摩起畫稿來。

這一坐,就坐到了四更多天。

精致堂皇的繡閣內,擱了好幾盆冰,涼潤潤的。

錦繡端了兩次冰糖燕窩、一次西洋參茶進來。

直到第十幅畫稿看完,謝吟月還沒有罷手的意思,猶自望著面前圖稿出神。錦繡不得已,過去輕聲提醒道:“姑娘,快五更了。”

“是嗎?”謝吟月詫異地問,“這么快!”

錦繡道:“嗯,姑娘看入神了,所以忘了時辰。我本待提醒姑娘的,又怕擾了姑娘思路。”

聽了她的話,謝吟月有些發怔。

就算看了一晚上,還是毫無結果。

她默默地收拾那些圖稿,按次序疊放。

她已經能分辨清啞繪制這些圖稿的先后順序,每一幅都在前一幅基礎上有所進展和突破,第十幅居然雙面成圖,就像雙面繡一樣,真是窮盡變化,涵蓋了她所有的想法。

她想要跳出清啞的思維范疇,做出超越這十幅圖稿的東西來,至少眼下根本不可能,頂多也就改變圖案設計而已。如此一來,就成了她竊取清啞的東西了,也就違背了方初發下的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