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不知道第多少次跟著師父來到這個小鎮子了。言情
其實我并不明白,師父那么厲害的一個人,多少達官顯貴搶著請他回去看病,師父卻一直惦記著這個小鎮子上的病人,明明人家也不大領情的說。
師父說,這是一個奇跡,我仍舊不明白,問診的時候不管是師父還是洛公子都是冷著一張臉,這怎么就是奇跡了?
洛公子是師父的病人,從我跟著師父開始,師父就已經在為洛公子瞧病了,是一種很嚴重的病,血癥。
可是血癥怎么還能活這么久呢?我曾經也聽說過的,得了血癥,便只能等著死去,可是這都已經三年了……,師父果然是師父,醫圣的名頭名至實歸。
然而洛公子起初的時候,似乎并不歡迎師父為他診治一樣。
我還記得,我跟著師父的時候,是名動天下的平南王啟程去封地云和沒多久。
那場面真是,浩大雄壯,據說連皇上都親臨城門相送,不過我也沒有瞧見就是了,我正努力拜師呢。
也不知道師父是如何瞧中我的,總之,我莫名地戰勝了另外許多一同上門拜師的人,成為了醫圣何一德的弟子。
隨后,師父還沒來得及傳授我什么醫術,便帶著我一路顛簸到了一個小鎮子,那是我第一次見到洛公子。
那張臉冷冰冰的,對面坐著的這可是我師父,醫圣懂不懂?大老遠兒過來給他治病,他居然說不需要,一切隨緣。
隨你妹啊?敢這么同我師父說話。我袖子都卷起來了,師父卻將我擋住。
“洛公子,老夫從前并不清楚你同夫人之間的糾葛,你的病癥并非老夫一人之力能夠控制,于是老夫去求助于夫人。”
師父說得很平靜,然而那洛公子的死人臉卻頓時變了神色,有本事你一直裝著冷酷啊?
“夫人并未隱瞞什么。老夫心中卻是愧疚不已。本已決定隨著洛公子的心意,任你自生自滅,夫人卻不認同。”
“夫人那樣的年歲。說出來的話卻讓老夫無法反駁,老夫是大夫,既然是大夫,便不能受到這些的影響。所以老夫來了。”
“不過,夫人也有一句話是托老夫帶給你的。洛公子可愿聽一聽?”
師父說過,這位洛公子患的是血癥,血癥我是有一些常識的,氣血兩虛。導致人的面色會異常慘白。
洛公子的面色本就不好了,可他聽了師父的話之后,白得居然有些透明。嫂索可濼爾說網,看最哆的言清女生爾說
果然師父就是師父。我默默地將袖子放下來,乖乖地站在一旁。師父不用動手,動動嘴都能讓洛公子失態,我要跟著師父學的還有很多啊。
“她……,說了什么?”
師父的臉上的表情收了起來,卻帶著一絲嘲笑,真稀罕,師父為人可是十分和藹的。
“夫人說,當初你能為了那些人不管不顧地將她困住,如今又要因為莫須有的天意致他們于不顧,夫人,瞧不起你。”
“大哥!大哥你先喝口水……”
那位洛公子身邊兒站著的書生打扮的人覺了不對勁,慌忙將洛公子扶著坐下,又手腳慌亂地倒了一杯水遞過去,期間居然還不贊同地抬頭瞪了我師父一眼。
瞪什么瞪?欺負我師父是老好人嗎?我不服氣地從師父身后站出去,不就是瞪人嗎,誰還不會啊!
師父說完這些之后,便不再說話了,問診的東西也都沒有收起來,他在等,等這個洛公子決定究竟是讓他診治,還是繼續不需要他插手。
屋子里靜悄悄的,只能聽到每個人的呼吸聲。
說實話,這樣的氛圍我覺得很難受,可師父似乎很淡定,就好像不論洛公子決定如何,他都無所謂一樣。
最終,洛公子選擇了讓師父繼續診治,他的面色仍舊不好,嘴唇抿成了一條直線,讓人看著心里生畏。
我不明白為何洛公子做出這樣的決定會如此為難,生了病,有師父這樣的名醫給他治療不是應該十分高興慶幸的嗎?
不過我也不需要知道這些。
從那以后,每隔一段時間,師父都會帶著我去給洛公子復診,或換個方子,或囑咐些其余的東西。
可洛公子總會同師父提到“夫人”,這個夫人究竟是誰呢?能讓師父如此看重,該是個奇女子吧?
只是洛公子居然也知道,且每一次見到師父的時候,總是會問一些關于夫人的事情。
師父從一開始閉口不答,到后來總是嘆息,再到如今會同洛公子說上幾句,畢竟三年了,是塊兒頑石也該化開了,更何況師父本就是個和善的人。
“夫人過得很好,兒女雙全,她想再生幾個孩子會熱鬧,大人卻是不肯,他不愿夫人冒這個險,云和那里風景如畫,夫人喜好游歷山水,倒是剛好,洛公子,手臂伸一下……”
洛天寒依言將手臂伸出去,放了兩次才找準位置,將袖子緩緩挽上去。
“她從來都是個明明白白的,性子恬淡,在哪里都能生活得很好,我曾經以為,她在寨中那樣的平靜,便是適應了、不排斥了,卻沒有看見她眼中藏著的驚恐,如今我看不見了,卻全部都想起來了。”
洛天寒的手臂十分瘦弱,我第一次見到的時候,分明仍舊強壯有力,不過三年,卻消瘦如斯。
而他的眼睛……,師父說,洛公子的眼底出血,幸而沒有波及其余的地方,只是看不見了而已。
只是看不見了而已……,可是看不見了,為何他卻沒有同一開始那樣放棄自己,為何反倒是積極地配合著師父診治了?
“洛公子,你的身子不易憂思過甚,情緒也需要平靜和順。如此才能穩住病情,從前的那些,便忘了吧。”
“可就是,忘不掉啊……”
洛公子極少出現這樣的神情,脆弱,卻不知為何充滿了堅毅,“我若是忘了。如何能先找到她?我若是忘了。她又該瞧不起了”,洛公子忽然笑了起來,“那丫頭從前就是那樣。小心眼得很,難得的是她居然有自知之明,可真是有趣。”
師父笑不出來……,我能看出來師父的眼里有隱隱的悲哀。
這個夫人我已經知道了。云和,那是平南王的封地。他們說的,是平南王的王妃,如今深受云和百姓的愛戴,連皇上都昭告天下嘉獎過。
這位洛公子卻是一個山寨的寨主。這也是我無意中知道的。
可平南王妃和一個山寨頭子居然相識?我不知道是為何,我也從沒有問過師父,師父說過。有些事情,不明白便不明白。追根問底并不是好事兒,我一直謹記著。
洛公子的情況已經有些不妙了,身上出現瘀點瘀斑,是出血的癥狀,說兩句話人便覺得乏力,頭暈耳鳴,這是氣血不足的表現,頸部處能用手摸到腫大,低熱,輕咳……
師父說,能撐到如今,已是十分不容易了,雖然他還沒辦法治愈血癥,可慢慢地試下去,總會有法子的,往后總會有一天,沒有治不好的病。
“她想我活著,我便活給她看,我不后悔曾經做過的事情,如若不然,興許我仍舊什么都不明白,我從不知道,對一個人的惦記能持續如此長久的時間,就好像一個魔障,越來越鮮明。”
“我定是上一世欠了她的,這一世才要來還她,還清了,下輩子,是不是就能重新來過了?”
師父沒說話,搖了搖頭,又囑咐了那個書生打扮的人一些話,便帶著我出了屋子。
走到門口的時候,又聽見那位洛公子說,“若是我死了,她一點兒都不知道,那就太好了,她比自己想象中要心軟,便是只皺眉頭,我也不愿意的……”
洛公子轉過頭,臉上的表情出奇地柔和,一雙沒有神采的眼睛黑洞洞的……
不知道師父是不是收到了書信,從那之后,我們便沒有再去過那個小鎮子,就仿佛從來沒有去過一樣。
我知道,洛公子怕是已經塵歸塵土歸土了,整整三年多,血癥的病痛折磨了他三年。
可從他開始愿意給師父診治之后,洛公子一聲都沒有哼過,一次也沒有退縮過茫然過。
師父說,洛公子心中有業障,大概就是那位“夫人”了,可夫人也救了他的。
我經常見到從云和寄過來的信,是夫人寄給師父的,有好幾次我瞧了幾眼,上面皆是對癥血癥的藥物,還有一些奇奇怪怪的食譜。
這真是奇怪,莫非對夫人來說,洛公子卻不是業障了?
“沉心靜氣!你可記得當初我收你為徒之前,曾問過你什么?”
我瞧見師父的面容嚴肅,趕忙將胡亂的心思收起來,“師父問,若是徒兒的殺父仇人身患重病,求到徒兒的面前,徒兒救是不救。”
“很好,你切記住,有些仇不可不報,然而身為一個大夫,卻不能將醫術當做報仇的利刃,你的心性單純,心思也正派,因此我才破例收你為徒。”
我搔了搔腦袋,有些記不太清自己當初是如何回答的了,不過,師父說的都是對的。
“是!”我高聲回答,我也想做一個師父這樣的大夫,到那時,興許真的就什么病都能治得了了,再有人生了我爹娘那樣的病,我也會讓他們都活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