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襲

第一百八十七章 心聲

蘇封回到府里,見著曼玉波瀾不驚的面容,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

曼玉如常地讓人擺飯,做得也都是些合自己胃口的菜色,蘇封卻用得不多,只略略吃了幾口便擱了筷子。

讓人將桌子撤了之后,曼玉果然去將白瑤和書荷叫來了。

兩個美人垂著頭,只敢用眼角輕掃蘇封,隨即羞紅臉在他們面前跪下。

“皇上賜給夫君的美人,妾身不敢怠慢了,已撥了落香館和紅梅苑給她們住,夫君覺得可是妥當?”

蘇封繃著臉不吭聲,眼睛掃著跪在下面的兩個女子,耳朵卻在聽著曼玉說的話。

“妾身瞧著,兩位姑娘都是極好的,有她們相助,定能將夫君伺候得好好兒的,明兒妾身便會受了她們的敬茶,如此,你們且都下去吧。”

曼玉如何瞧不出蘇封這會兒情緒欠妥,于是在人都退出去了之后,表情嚴肅起來。

“妾身明白夫君的難處,只是皇命不可違,便是夫君瞧不上這二人,礙于皇上的面子,夫君也是不好冷落她們的,特別是夫君這樣的重臣,皇上更是看重忠誠勝過一切,妾身雖是女流之輩,這點道理還是明白的。”

曼玉語重心長苦口婆心,臉上似乎還帶著一些憂愁。

小七心里總算是落了塊石頭,夫人能這般掙扎,想必大人該是不會氣惱了吧?

“你……當真明白?”

“明白的明白的。”曼玉的腦袋直點,恨不得晃掉下來來表明自己的想法。

蘇封嘴角這才微微松動下來。剛想說什么,冷不丁聽到曼玉小心翼翼地又問,“那今日,夫君打算歇在哪兒?落香館還是紅梅苑?妾身好讓人準備準備,這才入府第一日,皇上可都瞧著呢……”

曼玉的話音剛落,就見蘇封如同一陣風一樣站起來便走,袖子差點甩到自己的臉上。

干嘛呀這又是?好好兒的怎么又矯情起來了?

曼玉極為不理解,一會兒盈如過來說,蘇封往紅梅苑的方向去了。她臉上的疑惑才散開。

搞了半天是等不及了?早說嘛。自己就少說些話了。

“前些日子教你們的紙牌玩法可都記得了?晚上咱們再來試試如何?”

曼玉沒心沒肺的模樣讓木檀和采薇都閉上了嘴巴,為何如今她們心里倒是挺同情大人的?大人方才離開的模樣分明是帶著氣,夫人卻不甚在意的樣子,她們這些做下人的。還是別管主子的事情了。

還說她明白了?她明白個屁!

蘇封冷著臉邁著步子。周身的冷冽的氣息讓小七退到了更遠的地方。

自己會接受皇上的賞賜是為了誰啊?!牽扯到外族。牽扯到謀反,蘇封接下來要接觸徹查到的,必然是極危險的事情。

這種時候。他在意的東西在意的人,興許都會收到威脅,將曼玉從風尖浪口撇除,多幾個人分散外人的注意力,這個死丫頭才能更安全些。

可是瞧瞧她說的都是什么?自己要她來勸說?這個沒良心的東西哪兒是在擔心皇上會想什么,她根本就是樂見其成!

“備馬,我要出府。”

蘇封收住了去紅梅苑的腳,轉了個身往府外走去,小七趕忙去準備,心里卻是唉聲嘆氣,看樣子夫人果然是沒有聽到自己的心聲……

京城一家尋常的酒館里,從一間不起眼的雅間里傳出驚愕的笑聲,笑了一半卻又戛然而止。

“別啊,我哪兒打得過你,這樣,我不笑了,不笑還不行嘛。”

花胥扭曲著臉,表示自己十分嚴肅,等到蘇封將手從他的肩膀上挪開,立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躲到韓千的身后,將頭擱在他的肩膀上繼續發顫。

太有意思了,花胥忍得肚子都疼,這可是蘇封啊!是比他都受歡迎的蘇封!

換做先前,若是有人同自己說會有那么一個姑娘,對蘇封毫不在意,花胥是打死了都不信,蘇封那樣的容貌氣度,那樣欺騙性十足的樣子,那樣顯貴的身份,除了人姑娘是瞎的,否則哪個不會為之傾心?

就花胥見到的,都有好幾次蘇封被大家閨秀攔住去路,拋卻了禮數矜持同他傾訴心意。

眼見著蘇封的眼睛瞇了起來,韓千抬腳踩了花胥一下,讓他抖個不停的身子立刻停止了下來。

“阿封,嫂夫人許是并不是那個意思,皇上既然賜了你美人,你自然不能怠慢了,嫂夫人這樣做必是有所考量,她心里興許也是極難割舍的,只是強顏歡笑罷了?”

“呵”,蘇封手一抬,一杯酒落入腹中,葉曼玉會對自己極難割舍?他自己聽了都不信!

“我說你這人也是奇怪,旁人若是得賞了美人,愁得都是如何安撫家中的正妻讓她們接受,你倒好,嫂子如此大度,你反倒是不痛快起來了”,花胥坐下來抱著腳,“阿千你下腳也太重了,你怎么舍得……”

蘇封仍舊一杯一杯的往肚子里灌酒,花胥瞧著稀罕,一會兒腳不疼了便又上前作死。

“你說你愁什么呢?我若是往府里抬個人,那馨兒婉兒的非哭碎了心不成,那才叫為難呢,不過,哎……那也是她們在意我,對了皓文兄,你府里還有沒有這樣大度的妹妹了?”

一直保持低調默不作聲的葉皓文抬起頭,目送蘇封手邊的一只酒杯飛向花胥的肩膀,他動作敏捷地讓開,卻又不小心扭了腰,掛在韓千的肩膀上哼唧。

“在下便是有妹妹,也是不敢讓花兄知曉的,還是蘇兄這般對美色不甚在意又看中正妻的才可堪托付。”

葉皓文默默地化解了蘇封傷及無辜的可能,慢悠悠地挑了好聽的話給他戴高帽子。

“不過我那妹子,便是我這個做兄長的也弄不清楚她的想法,只是一點,曼玉那丫頭十分不耐煩麻煩,并且死心眼,她自己許是不愿承認,可事實如此,蘇兄怕是已經成為了那丫頭心里麻煩的事兒了吧。”

“皓文兄請明示,在下自問對令妹不薄,蘇府那樣的情況,也能保她不受丁點兒委屈,如何就是麻煩了?”

葉皓文心里搖頭,沒想到他還有這么一日要幫著解決葉曼玉和蘇封的感情問題,自己這個哥哥是不是管太多了?

然而蘇封就盯著葉皓文看了,葉皓文知道他今日不說出個什么來怕是不成的,于是只能硬著頭皮往下說。

“蘇兄是否曾經要求過舍妹做過她并不愿意的事情?”

“……,沒不是什么大事兒……”

“那么蘇兄又可曾用什么事情威脅過舍妹?”

葉皓文了然地點了點頭,“方才在下忘了說了,我這個妹子,不但死心眼兒,還記仇,在下在她幼年離開京城時,就少送了那么一些禮物,她如今見了面都能記得,不知蘇兄又用何事脅迫過?”

“……你們葉家的生死。”

“……,蘇兄在下家里還有些事兒,就不奉陪了,改天,改天再聚。”

葉皓文放下杯子就打算起身,被花胥一巴掌按在肩膀上又按了回去,“皓文兄不地道啊,這事兒你可別說你是第一次聽聞,還不快些想想法子?”

說著花胥低下頭壓低了聲音,“你可別想找借口一個人溜走。”

葉皓文被壓得動不了,只得翻了個白眼,他要能想到什么法子,還廢那些話做什么?葉曼玉這丫頭的觀念十分簡單,對她好,她會記著,十倍百倍相報,對她不好,呵呵,她更是不可能忘記,待著機會就能陰你一下。

蘇封這都拿葉家威脅過了,這會兒又想讓曼玉對他心生愛慕死心塌地,他只能呵呵了。

“我雖做過這些,也不過是嘴上說說,事后更是送了東西彌補,并未做過真正危害到葉家的事情,何至于這般記恨?”

葉皓文聞言收起笑容看向蘇封,“蘇兄捫心自問,若是當初舍妹并未聽從蘇兄的要求,蘇兄會如何?可是會對葉家做什么?”

蘇封抿著嘴沒說話。

葉皓文又彎起了嘴角,“以在下對蘇兄的了解,八成是會的,舍妹想必也知曉,舍妹對葉家極是看重,便是在綿延也沒少關心葉家的境況,大人如今想要得到舍妹的真心,在下即便是她的兄長,也是愛莫能助了。”

葉皓文輕輕拿起面前的酒杯,朝著蘇封略抬了抬,然后一口喝盡。

“在下當真有些事情,就先告辭了。”

說完,葉皓文站起身,輕飄飄地離開了屋子,花胥愣了半晌,都忘記了要攔住他。

這樣啊,這丫頭還記著那些事情呢。

所以她才如此排斥嫁給自己,所以,她才絲毫不介意自己納妾,因為她對自己這樣的人并不愛慕。

蘇封本以為自己對曼玉的特殊,足以沖抵此前的種種,然而這一切不過是自己的自以為是罷了。

蘇封這一輩子從未后悔過什么事兒,然而此刻,他卻在想,若是當初自己能放下身段好好兒地同曼玉商量,會不會如今會是不一樣的境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