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封瞇了瞇眼睛,忽然有些不懷好意。
“若是你嫡母因為不敢吃那些藥病逝了,你二姐可說不定會用那些藥做由頭,到時候去告你一個謀害嫡母?”
曼玉的神情恢復正常,重新舉了筷子吃東西,夾了一顆滾圓的蝦茸丸塞在嘴里,有些含糊不清地說,“夫君可知道什么叫做仗勢欺人?”
“愿聞其詳。”
曼玉嚼吧嚼吧將丸子吞下去,滿臉嚴肅地解釋,“意思就是,別說我沒做過,便是就是我所為,我一個縣主又是隋朝炙手可熱的領軍將軍之妻,我有什么好怕的。”
蘇封瞧著曼玉又拿著筷子吃東西,只覺得這個女子格外的荒唐又,格外的可愛……
覺著一個人會可愛,蘇封心里有些驚悚又有些好笑。
尋常循規蹈矩的大家閨秀,可沒有說這么言之鑿鑿地敢在夫君面前如此不講道理,然而他剛剛聽到曼玉說,她是蘇封的妻子,所以無所畏懼的時候,不知道為何,卻奇異地心情愉悅了一些。
“夾菜啊,為人妻子這些總是要做的。”
曼玉眨了眨眼睛,將打算送進嘴里的小丸子慢吞吞地放到蘇封的碗里,心想果然是不一樣了,前世要有人敢往他碗里放東西,蘇封眼睛眨都不眨直接能將桌子給掀了……
曹明銳這日一如往常地在衙門里。他只是個編修,并不能說得上話,然而自己也是有著滿腔熱血的。只不過并沒有誰愿意聽罷了。
衙門里的人忽聞領軍將軍率親衛兵例行巡視,紛紛丟下手里的事務,去到前面見禮。
曹明銳跟在眾人的身后,他無論何時都是不起眼的,甚至不能站在前面去同大人們套套近乎。
領軍將軍身著明光魚鱗甲,胯下是膘肥體壯的高頭駿馬,氣勢凜然。讓人無法逼視。
親衛軍例行搜查巡視,其余人見了禮。或討好,或膽怯,只是無人敢上前同領軍將軍說上一句話。
那是皇上身前最得重用的臣子,愿意將身家安全托付給他的這種信任。讓蘇封在所有重臣面前都無需低頭。
曹明銳垂著腦袋,緊盯著自己腳尖,果然人與人是不同的,云泥之別的差距,是斷斷不能有交集的。
不知何時開始,周圍傳來一陣陣吸氣的聲音,曹明銳不明所以,莫非真讓親衛軍搜查出了什么不得了的東西?
他抬起頭,被明晃晃的光彩晃花了眼睛。卻不敢挪開。
領軍將軍大人何時出現在自己的面前了?
“曹襟兄有禮了,前日本官隨娘子回門,并未見著襟兄。深感遺憾,襟兄可還欠著本官一杯酒呢。”
曹明銳徹底蒙了,耳朵里有“嗡嗡”地聲音,讓他怎么也無法集中神志。
領軍將軍大人是在同他行禮?是在同他說話?襟兄……,領軍將軍大人尊貴如斯,居然會承認自己是他的連襟?!
“本官公務在身不便耽擱。這杯酒,只有日后再向襟兄討要了。”
蘇封招牌的笑容甚至比他的鎧甲更加耀眼。晃得曹明銳根本不知道要做什么才好,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領軍將軍大人翻身上馬,帶著親衛兵凜凜威風地又去了別處。
寂靜無聲的周圍開始出現細碎的聲音,忽然有人搭上了自己的肩膀,曹明銳扭頭看去,向來在衙門里自持身份從不與他交談的同僚,正面帶笑意仿佛同他親密無間一樣。
“曹兄,行啊,隱藏得可夠深的,居然能讓領軍將軍大人以連襟相稱,果然是小看你了……”
更多的同僚圍過來,想同曹明銳說上一句話,蘇封大人對他們來說是可望而不可及的,如今在他們的身邊就有人能同大人搭上關系,這簡直就是不可思議!
“好了,都該干什么干什么去,明銳啊,上回子關于前朝文獻的編纂,你不是說有些新鮮的點子嗎?我倒是挺有興趣的,走,我們去里面你細細地說來聽聽……”
曹明銳的心跳得猛烈,上峰終于肯聽他的想法了?他終于不再是被人忽視所有意見的了?
他曹明銳終于可以暢所欲言抒發己見了?!
“是!”
曹明銳隨著上峰往里走,他的脊背挺得筆直,這是自己的機會,是娘子為自己爭取來的機會!他不能放過,怎么能放過?!
只有抓住機會才能報答娘子的一片苦心。
曹明銳深吸了一口氣,步子邁得越發堅定。
“娘,您醒了?好些了沒?您可嚇死女兒了……”
趙蓮云睜開眼睛,看見葉曼璟正擔憂地瞧著自己,眼睛似乎哭過,微微紅腫,只是,女兒的神色卻另有些別的情緒似的。
“沒事,娘沒事。”
趙蓮云剛想安慰葉曼璟幾句,眼睛忽然越過葉曼璟瞧見了桌上放著的小瓷瓶,頓時人劇烈地抖了一下,她想起來了,想起來葉曼璟對她說,這些藥是葉曼玉那個賤人做的,她要毒死自己,她要毒死自己!
“娘!娘您怎么了?”
葉曼璟慌亂起來,娘這不是才進剛緩過來,為何、為何又如此激動得像是又要暈厥了一樣?
“藥……藥!”
“娘別急,藥在這里,在這里。”
葉曼璟以為娘是想服用藥丸,急忙去將桌上的小瓷瓶拿過來。豈知娘的反應更大了。
“拿走!拿走……”
葉曼璟再三向娘保證,那些藥已經拿走了,趙蓮云情緒才稍稍平靜下來。
“賤人。好,狠毒,用藥來,害我!”
“娘,這藥興許并非是毒物,您之前便是因為這藥才又緩回來的。”
“什么!我、我吃了?!”
葉曼璟被趙蓮云臉上的猙獰給嚇到了,僵著脖子不敢點頭。生怕讓娘又厥過去。
“為何,害我!毒藥。毒藥!”
趙蓮云忽然覺著身子哪兒都不舒服,空前的痛苦難受,似乎所有的地方都在叫囂著疼痛難忍。
“娘,娘您別嚇我。娘……”
葉曼璟的眼淚順著臉頰滑落,“不吃了,女兒將那些都給扔了,娘,您別激動,女兒這就去扔掉。”
“快、快去!”
趙蓮云的眼前有些模糊,那個被葉曼玉送過來的侍女,如同死肉一般無法動彈地攤在那里,她不要。她不要也成為那樣。
葉曼璟出了屋子,然而這幾只小瓶子,她卻無法那么輕易地真扔掉。
娘最終是醒過來了。或許葉曼玉并沒有騙她,若是日后娘再出現那樣危急的情況,沒有了這些,她該如何是好?
鬼使神差的,葉曼璟將這些藥瓶重新收收好,隨后進屋。安撫趙蓮云那些藥已經是都沒了。
“夫人,太太那兒來人。說是讓您去一趟長樂苑。”
“說了什么事沒有?”
“這倒沒有,只說讓您趕緊去。”
曼玉嘆了口氣,蘇夫人這幾日是不消停啊,早上才去過舒恒閣,有什么事兒不能那會兒說啊?已是連著幾日將自己呼來喚去,卻并沒有任何重要的事情。
低頭看了看自己沾了墨跡的手指,曼玉決定不能姑息這些壞毛病。
“不去,就說我身子不舒服,不宜出門,免得過了病氣。”
采薇出去傳話,長樂苑的大丫頭不樂意了,她可是蘇老夫人跟前紅人兒,還沒人敢跟她這么說話呢。
“你可同二少奶奶說清楚了?是老夫人要請她過去,這可不是葉家,按規矩說,長輩的話,是不容置疑的,且日間剛瞧了二少奶奶去舒恒閣,怎么這會兒就病了?”
“喲,這位姐姐方才可是同我說了蘇家的規矩?姐姐不過一個奴才,就敢跟這兒編排主子,莫非這就是蘇家的規矩?我家夫人又不是鐵打的身子,吹著了風頭疼腦熱的多稀罕吶?我家夫人就是太孝順了,才不愿去老夫人的面前,聽姐姐的話,是覺著我家夫人所言非實?也不知道這是姐姐的意思,還是老夫人的意思?”
采薇微揚著頭,瞧著比人家老夫人跟前的大丫頭氣勢還足。
不就是陰陽怪氣嗎,誰還不會啊?
“你!你這個奴才,敢攀扯到老夫人的身上?我今日若是不教訓教訓你,倒真以為蘇家沒有規矩了!”
說著,大丫頭揚著手就扇了過來,只是她還沒有碰到采薇,一旁伸過一只纖纖玉手,看似輕拉慢扯的樣子,卻是直接就將大丫頭給拽到了一旁的地上。
“多謝小紅,還好有你在,這蘇家的下人可真是太讓我大開眼界了,兩句話沒有就動手傷人,果真是欺負我家夫人沒什么依仗,連個下人都不放在眼里了……”
采薇滿臉的哀怨和委屈,完全是一副弱者的模樣,受盡欺凌,一旁還沒能爬起來的大丫頭臉上通紅,手肘處在地上已是蹭破了皮。
“你等著!你給我等著!”
大丫頭匆匆爬起來,惱羞成怒地放了狠話才匆匆離去。
采薇可沒被嚇著,她是夫人的丫頭,代表的是夫人的意思,夫人想要低調過日子的時候,她能比誰都好說話,若是夫人不愿忍下去了,她們這些貼身丫頭,自然不能滅了夫人的威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