誅砂

第五十二章 說之

謝瑤記得以前她問過謝柔惠,東平郡王說的哪門親事是什么。

她說那個不合適,等著給她找更合適的。

更合適的。

現在這個礦工小子就是更合適的嗎?

謝瑤覺得自己要瘋了。

有這么糟踐人的嗎?是因為看自己沒用了嗎?我和你拼了…….

謝瑤伸出手恨不得給謝柔惠一爪子,謝柔惠握住她伸過來的手。

“你聽我說。”她低聲說道,“這件事很重要很重要。”

當然重要了,那是她一輩子的事,她費盡心思討好伺候她們母女這么久為的什么,為的就是一個榮華無憂的將來,現在呢,嫁給一個礦工嗎?她還是一頭撞死的干凈!

謝瑤牙咬的咯咯響。

“你以為他只是一個礦工嗎?”謝柔惠低聲搖了搖她的手將她拉近,“他現在是我們謝家的全部希望所在。”

呸呸呸。

謝瑤唯有這個念頭。

一個礦工,一個礦工,一個礦工。

“他的父親只有一個秘密,關系我們謝家生死存亡的秘密,母親現在就要依賴他。”謝柔惠看著她低聲一字一頓說道,“這需要一筆交易,讓海木父子滿意的交易,如果你讓他們滿意應諾了,讓母親了結了心愿,讓謝家就此度過危機,瑤瑤,那你還怕母親不喜歡你嗎?”

交易啊。

謝家度過危機。

一個礦工嗎?

謝瑤眨著眼神魂依舊不寧。

“那個秘密我也不瞞你。”謝柔惠說道,“就是祖母教給謝柔嘉的秘籍所在,現在祖母死了,除了謝柔嘉,就只有這個礦工知道。”

這樣啊…

那個讓謝柔嘉風光無限的秘籍……

謝柔惠松開她的手。

“現在你知道這件事對母親對我們來說,多重要了嗎?”她說道。

謝瑤捏著衣角沒說話。

謝柔惠伸手撫著她的肩頭。

“你知道你對母親多重要了嗎?”她說道,說罷收回手,“當然,這件事找別人也可以,別的人不說。我嫡親叔叔的女兒,謝柔淑.....”

謝瑤伸手抓住她的手。

“惠惠。”她喊道,喊了一句又覺得說不下去,小臉哭皺起來。“可是,可是他是個礦工….”

謝柔惠笑著反握住她的手,用另一只手里的團扇拍了拍她的額頭,順便遮擋靠近她。

“是啊,只是一個礦工而已。你將來再找別的男人就是了。”她低聲笑道。

說男人這個話題也太羞人了…

謝瑤臉色一紅。

“將來你的地位,誰還管得了你,誰還敢管你,你想自己再想想吧,至于怎么做你自己決定,我只是提個建議。”謝柔惠接著說道,用扇子再次拍了拍她的額頭,站直身子,視線看向前方淺淺一笑,“海木法師你來了。安哥俾也來了。”

走近前的老海木低頭施禮。

安哥俾自始至終都低著頭,感覺一道視線落在自己身上。

“母親讓我來接你的。”謝柔惠說道,轉過身又停下腳,“安哥俾還不知道你家的住處吧?”

謝大夫人給老海木在謝家大宅外一處院落。

不待老海木回答,謝柔惠就轉頭看謝瑤。

“瑤瑤,找個小丫頭送安哥俾去家里。”她說道。

謝瑤應聲是。

老海木忙道謝,又叮囑了安哥俾一句不許亂跑。

這意思自然是警告他不要私自去找謝柔嘉。

安哥俾嗯了聲,抬起頭,恰好看到謝柔惠看著自己笑瞇瞇,他忙又低下頭。

腳步聲響謝柔惠帶著老海木走開了。

但還有一束視線落在他的身上。

這種視線讓人感覺很不舒服。

謝瑤用扇子掩著嘴。看著眼前的年輕人。

看身形也不錯,又瘦又高,垂下的頭擋住了面容,但可以看到刀裁的臉型。高高的鼻梁,還有黑,黝黑的皮膚。

那種黑,從內里浸出的黑,似乎是蒙著礦工勞作的污塵的黢黑,永遠也脫不下去的污穢。

真是太惡心了。

“小桃小桃。”她大聲喊道。

回避在遠處的一個小丫頭忙跑過來。

“帶他去他家。”謝瑤說道。轉身走開了。

真是太惡心了!太惡心了!

怎么這么倒霉啊!

“八百里加急!總算是又來了。”

京城,安定王府,文士拿著一封信急沖進東平郡王的書房。

書房里只有兩個婢女在擦拭收拾,被闖進來的文士嚇了一跳。

“白大人,殿下進宮了。”婢女們忙說道。

忘了!文士抬手拍了下頭,轉身又往外跑去。

“白大人,殿下一會兒就回來了,你在家等著唄。”婢女忍不住喊道。

“等不及。”文士遠遠的扔下一句跑出去了。

文士騎馬來到宮門外并沒有等多久,東平郡王就從內出來了。

“殿下。”文士高興的迎過去,又壓低聲音,“彭水又有信來了。”

東平郡王嗯了聲上了車,文士緊跟著坐上來,不待馬車行駛就把小小的一卷紙遞過來。

“鎮北王府給陛下送來了請罪奏章。”東平郡王一邊接過信一邊說道,“他承認周成貞去過了,又跑了。”

“這又瞞不住。”文士不在意的說道,探頭看著東平郡王站開信,這一次的信上比先前的無事二字多了好些字。

“周成貞到彭水了。”東平郡王念道,放下手里的信。

文士大喜。

“這是四天前的信,那就是說柔嘉小姐也早到了。”他說道,又帶著幾分感嘆,“殿下不該斷了那四人跟咱們的聯系,這多不方便啊,萬一柔嘉小姐有需要也沒辦法求助。”

“她要行路要隱蔽行蹤,怎么能讓他們隨意跟我們聯系?”東平郡王說道,“至于求助。”

他伸手將信紙慢慢的卷起來。

“遠水也解不了近渴。”

“殿下,玄真子的人可也往彭水去了。”文士低聲說道。“殿下,我們也去吧。”

“那邊已經去了太多人了。”東平郡王說道。

竟然還不去?

“可是那么多人都不是殿下啊。”文士急道,“這么多人齊聚,彭水一定會出大事的。殿下,您難道不關心不擔心柔嘉小姐嗎?她是一個人啊,她一個人多難啊。”

難道他看錯了?殿下對柔嘉小姐根本就沒有多么的不同。

難道送幾個護衛就能代表他的心意了嗎?

“殿下,柔嘉小姐她需要你啊。”文士干脆說道。

東平郡王有些驚訝的看著他,似乎被他的話嚇到了。

“你怎么這樣說。”他說道。搖搖頭,“她不需要我,她現在什么都不需要,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既然敢做就一定知道怎么做。”

殿下果然是……冷心冷肺。

文士一時不知道說什么好。

“那她有需要的時候呢?”他苦笑一下問道。

“有我。”東平郡王說道,看著文士,神情沉穩。

有我。

這簡單的二個字似乎將他先前那些焦躁質疑一掃而光。

文士愣了下,又覺得想笑。

也是,他急什么。

“殿下,鎮北王府的事還要再安排妥當。要不然陛下對您的疑慮不消,咱們做什么都要被牽制,否則要幫柔嘉小姐也束手束腳。”他說道。

東平郡王嗯了聲低下頭從小書匣里抽出一卷文書看起來。

馬車緩緩的行駛在街道上。

“海木,昨日的事你也親眼看親耳聽到了,你覺得是我錯了嗎?”

謝大夫人看著老海木忽的問道。

才說了兩句客套話的老海木被謝大夫人這句話問的嚇了一跳。

“老奴不敢論丹主是非對錯。”他噗通就跪下了,“這是大逆不道,這是對神靈不敬。”

謝柔惠在一旁輕嘆一口氣。

“也只有海木你還對丹主山神如此敬畏。”她說道。

“大小姐,丹主,大家都敬畏的。”老海木整容說道,“身為彭水人。身為巫清娘娘屬眾,我們只知道丹主為尊,血脈為重。”

謝大夫人嘆口氣。

“起來說話。”她說道。

老海木應聲是起身。

“難為你還知道,我母親都忘了。”謝大夫人說道。

老海木低下頭并不敢非議老丹主。

“海木。郁山藏經你知道在什么地方嗎?”謝大夫人問道。

老海木一驚,噗通又跪下了。

“丹主。”他看著謝大夫人,“這個老奴真的不知道,先祖那時候是巫師,巫師做事我們子孫后輩也不敢過問的,所以根本就不知道他去做什么呢。更別提去哪里。”

謝大夫人神情有些失望,但也在意料之中,看了謝柔惠一眼。

“那看來,你也幫不了我了。”她說道。

老海木低頭俯身。

“老奴無能不能為丹主分憂。”他低聲說道。

一旁的謝柔惠眼神閃閃。

所以還是很想為丹主分憂的吧。

走出謝大夫人的院子,老海木低著頭似乎心不在焉,所以謝柔惠在身后喚住他的時候,他有些受驚。

“大小姐。”他忙施禮。

謝柔惠示意他跟上。

老海木不明所以依言跟上。

謝柔惠卻沒有說話,一面慢悠悠的邁步,一面搖著手里的小團扇,丫頭們都遠遠的跟著。

謝家大宅三步一景,夏日里涼爽宜人,只是老海木覺得越來越熱腳步也越來越不安。

“大小姐。”他忍不住張口說道。

“上一次我在郁山是第一次見你。”謝柔惠卻在這時也開口,打斷他轉頭看著他一笑說道,“還要多謝老海木你,要不然現在在這里跟你說話就不是我了。”

老海木身子一僵。

那一次的事,他當然記得,雨中見到一個女孩子,誤認為是大小姐,因為太心急安哥俾的前途,不得不上前大著膽子提醒和擺出誘惑……

也就是那時透露了郁山藏經,才導致了后來這一切事的發生。

謝老夫人被逼死,柔嘉小姐奔逃離去,謝家母女姐妹反目,再到今日眾目睽睽之下血親刀劍相向。

其實,對丹主不敬,對山神褻瀆的人,是他啊。

“大小姐…”他的腿一軟就要跪下。

謝柔惠的扇子伸過來扶住他的胳膊,阻止了他的下跪。

“當初你跟我說了一件事,今日我也有一件事要跟你說。”她微微一笑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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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安(__)

明天出門,更新暫定于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