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滴滴答……”美妙的琴聲綿綿入耳,像深山里的秋譚水落的聲音一樣清脆。細細品味,其中沒有雜音摻雜時就像晴天里的月亮一樣沒有雜云相遮,重音時就像別無雜聲的山中的水濤聲,而響起的樂聲就像有山谷的回聲一樣逼真。
多少次,寧然夢回牽繞,想象著云里霧里的彈琴人,他真的好渴望登上望天塔,但是這塔卻無門可進,塔頂一眼望不到邊際。寧然只有一境七重天的境界,是無法飛天的,除非得到什么神術之類,奈何冷雪吟一直閉關,什么也沒有教給他。
想到冷雪吟,寧然猛的站了起來,算算時辰又到了給這女人做飯的時候了,他趕緊跑回冷雪吟所在的雪園。
雪園是一個不大的園子,比起七殺六堂顯然小了不是一丁點。其實只有兩三間屋子的雪園足夠冷雪吟和寧然居住,況且冷雪吟還在冰寒洞閉關,但是,寧然可不這么認為,滿園子的白雪讓空氣中充斥著寒冷,三年來的寧然就像棲居在一個冰窖里度日如年,否則他也不會天天往影堂跑,這是被逼無奈啊。
可是有些事是躲也躲不了的,就是每天要給冷雪吟做飯加送飯,寧然在劍王嶺時,好說歹說也算是一個少爺,卻淪落如此下場,到現在寧然也記得冷雪吟進入冰寒洞那日,只見她絕美的容顏上無太多的表情,卻淡淡的留給寧然一句話,確切的說只有兩個字:送飯。
好在寧然三年來的飯也沒有白做,竟練出了一副好手藝,十幾年來吃過的名菜讓他做了個遍,從起初的不知所味,到如今的美味天香,也配得上手藝精湛了。他時常這樣想:要是自己做菜的長進換在修行上面就好了,也不至于還在一境之內打轉轉。
寧然有件事一直不明白,他知道冷雪吟身負重傷,閉關修煉純屬正常,但像冷雪吟這么高的修為,還用吃東西么?寧然百思不得其解,最終猜測:原來這境界不是修出來的,而是吃出來的。
于是寧然每天也是要大吃幾頓,好在這小子不像李青喝涼水都發胖,否則兩人再見面就不認識了。也許是想到了李青,或是想到了柳云香……寧然在收菜的時候時常傻笑,恍惚之間聽到一聲響亮的聲音。
“臭小子,又做什么好吃的,都不去招呼老子一聲。”說話之人長相俊朗,身材高大,本應是一個難得的美男子,誰料缺少了一只眼睛。
這獨眼的中年人便是魎堂的堂主,七殺之一,劍魎。
其實暗策七殺之所以為此名,不是因為冷雪吟是大夏王朝的七公主,而是因為七個人。妖堂之主魑妖、影堂之主魅影、魍堂之主刀魍、魎堂之主劍魎、黑水堂之主黑水、白山堂之主白山。
當然還有七殺尊主冷雪吟,七人統稱為七殺,也便有了大夏王朝的暗策七殺。
劍魎是暗策七殺中除冷雪吟外劍法最高的人,寧然既然選擇的劍修之路,自然是要討好這個獨眼男人。
“原來是魎大哥,我正準備做好菜,去請你來喝兩杯,這感情好,你來了也免去我要多跑一趟。”寧然微笑道。
劍魎露出和藹的笑容,只是在他獨眼掩蓋之下,還是有一點點慎人。“啪!”他拍了一下寧然的光頭,笑道:“就你小子會說話,若是不來學劍,你什么時候請老子喝過酒。”
在暗策七殺中,劍魎是寧然少有的一個沒有敵視的人,兩人雖算不上什么出生入死的朋友,但劍魎爽快的性格寧然頗為欣賞,他知道劍魎愛酒如命,所以就把冷雪吟埋在園子內的一壇壇百余年好酒拿給劍魎喝,劍魎便把自己的獨門劍訣鬼風劍決傳授給寧然。
一壇酒傳授一招劍訣,說來也公平,三年來寧然也快把這鬼風劍決盡數學成,只是他修為太低,施展起來還是很難。
劍魎也常常來到雪園,寧然知道他并不是主要來看自己,而是偷偷的站在冰寒洞外面,即便看不到里面的女人,但至少能離她近一些。
劍魎喜歡冷雪吟,寧然心知肚明,他沒想到七殺之中也有這樣深厚的感情。
“這么好的菜,怎么沒酒啊?”劍魎皺著眉頭道。
寧然迅速地打開給要給冷雪吟送的飯菜,從最下層拿出一小瓶酒,笑道:“早就給你準備好了。”可是心里卻嘀咕著:冷雪吟,這可不怨我,你的小酒是沒有了。
別看冷雪吟一副神女的樣子,每天送飯時,寧然都要給她帶上一小瓶好酒,否則寧然也不會知道雪園的地下到處都是陳年佳釀。
“咕咚,咕咚。”劍魎連忙喝了兩口,酒入心肺,一股股涼爽之感襲來,猶如一層層浪花在心頭奔涌,的確是難得的美酒。
“酒也喝了,什么時候傳授鬼風劍決。”寧然趕快問道,一副迫不及待的樣子。
“現在就傳授給你。”劍魎嚴肅的說道。
寧然一愣,認真的端詳著劍魎,平日里這男人總是推三阻四,今日怎么這般的痛快?
“小子,看什么,不愿意學,老子可走了。”劍魎生氣般的說道。
“愿意,愿意。”寧然笑臉逢迎,拽著劍魎的手臂道,像是一個撒嬌的小姑娘。
劍魎輕輕一笑,喚出佩劍,向園子里走去。他愿意教寧然鬼風劍決,這一壇子美酒是次要原因,寧然的心性對他的口也是次要原因,最主要的是,劍魎覺得自己是在替冷雪吟傳授寧然劍訣,所以他每一招劍訣都傳授的特別認真。
雪園大地,白茫茫一片,能清楚的看見兩個男人,一個拿著鋒利無比的長劍,運轉劍訣,劍影重重。
另一個拿著一把很不起眼的木劍,也像模像樣的演示,只是他靈力來的慢,消散的快,那把木劍也只是搖晃幾下,泛起地上一點點的雪花,寧然真心是傷不起。
今日劍魎的表現大大的異常,竟然傳授了寧然兩招劍訣,正好把鬼風劍決全部傳授給了他。
“鬼風劍決的最后一式鬼影無蹤你要細細揣摩,多加練習,終有一日你修為大進時,定會有所建樹。”劍魎的確太過異常,居然能給寧然講起大道理來。
寧然自然看得出來,嘴上卻笑道:“沒關系,不懂我可以問你。”
“我會出去一陣子,短時間不一定能回來。”劍魎坦言道。
寧然瞬間眉頭緊皺,直直的看著眼前的獨眼男人,一改往日的謙和內斂的樣子,鄭重的問道:“去干什么?”
也不知道劍魎是受了寧然的影響,還是覺得寧然可信,毫不猶豫的應道:“報仇。”
寧然釋然,沒有太多的言語,只說了四個字:“活著回來。”
劍魎也不矯情,沒有糾纏不清的惜別,轉身離開,只是腳步很慢很慢。
寧然目不轉睛的看著劍魎的背影,他是一個歷經生死的男人,雖然只有一只眼睛,寬大的背影卻耀耀生輝。
這一刻,寧然覺得自己和劍魎不知在什么時候,已經有了亦師亦友的情感……
“啊。”寧然突然回過神來,跑到廚房里,連忙裝好給冷雪吟準備的飯菜,向冰寒洞跑去。
一直和劍魎修習劍訣,寧然忘記給冷雪吟送法的時辰,波瀾不驚的小心臟終于有一點忐忑,冷雪吟行為無常,寧然可不想因為一頓飯掛掉,那樣太不值了。
冰寒洞的四周覆蓋著厚厚的千年寒冰,還未靠近,濃重的寒冰之氣便傳了過來,好在寧然當年在寒潭劍冢呆過,并且身中三大奇毒后已經百毒不侵,換做張水那種層次的弟子,來一次就死定了。
“師父,您的飯菜。”寧然試探性的在洞門口喊道。在外人面前的寧然敢直諱冷雪吟的名字,在冷雪吟面前,寧然早就蔫了,但是他總是告訴自己,這叫做識時務者為俊杰。
寧然不禁向里探了探腦袋,絲毫沒有動靜,于是皺起眉頭。
“師父,徒兒給您送飯來了。”寧然又喊了一遍,可是還是沒有動靜。三年來,只要寧然放下飯菜,冷雪吟便會一道紫色靈力打出,取走飯菜,從沒有出現一次意外,可是今日卻時時不肯出手,這讓寧然有些不解,甚至好奇。
冰寒洞寧然從來沒有進去過,不是他不想進,是因為有冷雪吟在,他實在沒有這個膽子,今日到是個難得的機會,他猜想冷雪吟定是出去了。
一步,一步,空氣仿佛靜止,很難聽到寧然細碎的腳步聲,雖然猜到冷雪吟不在洞內,寧然還是提心吊膽的潛入。
越向洞里走去,寧然感覺越寒冷,一層的靈力護住心間,卻沒有什么用處,雙手摩擦著身子,尤其是他的小光頭,一步一步的終于到了洞里。
而就在他剛剛進入洞里的一刻,寧然呆住了,這是一片若大的冰水湖,層層冰氣環繞在水面之上,一塊塊寒冰漂浮在水中,但是寧然根本沒有看見這些,他那雙比滿月還要大的眼睛一動不動,看著朦朧冰氣中的一個雪白無暇,活色生香的后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