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百三十六小丈夫恩怨分明
張須陀喝了不少酒,剛一踏進書房,就讓劉無忌感受到了一股熏天的酒氣。
“兒子,睡了么?”張須陀的腳步有些踉蹌,甫一進門就咋呼了起來,“起來陪義父喝酒,那幾個小肚雞腸的女人竟然阻撓我們父子的緣分,大不了老子休了他們,咱爺倆一起過!”
劉無忌雖然機智,但畢竟只是個八九歲的孩子,面對著張須陀火熱的父愛,一時間不知道如何是好,只能蜷縮在被窩里佯裝入睡,發出均勻的鼾聲。
“二寶,睡了么?二寶,你真的睡了么?”張須陀在床榻邊上俯身連喊幾句。
劉無忌紋絲不動,用鼾聲回應張須陀的招呼。
連喚幾聲,不見劉無忌搭腔,張須陀有些掃興。但卻也沒有打擾熟睡的義子,伸出胳膊給劉無忌掖了掖被窩角,嘀咕道:“現在正是天寒地凍的時候,這孩子怎地如此不小心?被窩露了這么大的縫隙,感染了風寒該讓我怎么向你父母交代?”
聽了張須陀的話語,劉無忌心中不由得涌出一股暖流,對這個相貌粗獷,留著大胡子的猛將有了幾分好感。看的出來,此人是發自肺腑的喜歡自己,父皇曾經說過“投之以桃,報之以李”,只要對自己好的人必須感恩!
張須陀明顯喝的有些大,摘下佩劍放在床頭,倚靠在床榻上說起了醉話,一邊說一遍哭:“唉……我們張家三代單傳,到了我張須陀這一代難道要絕后不成?嗚嗚……我張須陀這輩子也算的上光明磊落,蒼天因何這樣待我?”
在烈酒的作用下,張須陀一邊吐槽一邊嚎啕大哭,涕淚橫流,生動的演繹了“男人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稀里糊涂的不知道吐槽了多久,最后爬上床榻,拽過被子蓋住自己,和衣而臥。
張府之外。金臺、張三豐、黃飛鴻等人緊張的走來走去,隨時準備接應廬江王從虎穴里逃出來,左等右等不見蹤影,不由得俱都憂心如焚。
就連李元芳、王越也在天黑之前混了進來。只留下李存孝、宇文成都帶了四五名錦衣衛在城門外找了個避風的山坡等候里面的消息,不敢有絲毫大意。
“此刻已到子時,還不見廬江王出來,吾等干脆殺進去把小王爺搶出來吧?”左等右等不見劉無忌的蹤影,李元芳有些沉不住氣了。
金臺蹙眉道:“咱們若是強闖了張府。搭救陳公臺的事情基本上就泡湯了!”
“都什么時候了,還想著搭救陳宮?”王越馬上反唇相譏,“若是這一趟把小王爺陷在了洛陽,咱們吃不了兜著走!唉……早知道就不該讓你假扮商販,換了我也不至于出了這么大的差錯啊!”
“王兄教誨的是,小弟一時疏忽,以至于讓小王爺被張須陀抓走。若是圣上怪罪下來,金臺愿意一力承擔!”金臺向王越長揖到地,誠懇賠罪。
王越搖頭嘆息:“你承擔?你承擔的起么?唉……算了,你說小王爺跟著我習武好幾年了。也沒出什么差錯,這才跟了你幾天,就捅了這么大的簍子?小王爺要是有個閃失,我這啟蒙恩師此生難安啊!”
張三豐懷抱拂塵,單手施禮道:“王教頭,殺人不過頭點地!事出突然,也并非金先生之錯,你就不要再咄咄逼人了,于事無補,咱們還是冷靜下來商量一個兩全其美的法子方為上策!”
金臺撫摸了一圈下巴。沉聲道:“諸位稍安勿躁,我見那張須陀是真心喜歡小王爺,料來不會有惡意。諸位先回客棧休息吧,我今夜就在張府周圍等候小王爺。若是不見他出來,明日午時你們去劫法場救陳宮,我獨闖張府,拼了一死也要把小王爺搭救出來。”
李元芳點頭:“嗯……金先生這法子倒是個兩全之策,兩邊同時動手,劫法場的劫法場。救小王爺的救小王爺,得手之后馬上向洛陽東門撤走。李存孝與文成都兩位將軍會在哪里接應我們!”
“那就這樣定了,諸位同僚回客棧養精蓄銳,明日午時劫法場救陳公臺,我在這里設法搭救小王爺。”金臺朝眾人拱手施禮,表示歉意。
李元芳吩咐黃飛鴻道:“兩相比較,搭救小王爺比救陳宮重要的多!陳宮可以不救,但小王爺卻必須毫發無損的帶回金陵。黃兄弟留下來協助金先生,也好有個策應。”
“謹遵李統領吩咐!”黃飛鴻拱手答應了下來。
當下眾人分道揚鑣,金臺與黃飛鴻繼續留在張須陀府邸外面轉悠,伺機搭救劉無忌。而張三豐、李元芳、王越三人則趕回客棧,會合正在房間里睡覺的凌統,準備明日劫法場。
盡管洛陽是個大都市,但寒冬臘月,北風呼嘯,三更半夜,人跡罕見。
只有更夫提著銅鑼在大街小巷不停的穿梭,嘴里喊著“天干物燥,小心火燭”。偶爾會有巡邏的小隊禁軍在街巷中通過,金臺與黃飛鴻兩旁分開,在幽靜的旮旯里靜觀變化。
張府書房之內。
不知道過了多久,張須陀的鼾聲一浪高過一浪,在整個書房里飄蕩。
劉無忌悄悄爬起身來,輕喚幾聲:“義父、義父?我要喝水。”
喚了幾聲不見張須陀答應,依舊鼾聲如雷,劉無忌壯著膽子推了張須陀幾下:“義父、義父?孩兒餓了。”
張須陀用鼾聲回應劉無忌,睡得猶如死豬一般深沉。
“看來這家伙是睡死了,只怕打雷也不會醒!”劉無忌喜出望外,翻身從床榻上跳了下來。
借著月色,躡手躡腳的走到書案旁邊,把腰牌、令箭等東西一股腦的揣進懷里,等出去之后哪個有用就挑哪個使用。劉御盜令,多多益善,有備無患!
輕聲走了幾步,忽然想起負責教讀書識字的魏徵先生說過,在朱元璋全軍覆沒之后,洛陽朝廷僅剩的大將已經只剩下史萬歲、張須陀、李文忠、新文禮等人,精銳折損近半,幾乎無力抵抗金陵朝廷。
借著月光,劉無忌一眼就瞄到了豎在床榻邊上的佩劍,不由得心念一動:“這不識好歹的家伙竟然想做我義父,還喝成這般樣子。簡直自己討死,我便殺了他,替父皇除掉一員大將!”
一念及此,劉無忌鬼鬼祟祟的摸到床榻邊,悄悄拔劍在手,作勢欲刺。
清冷的月色之下,寶劍發出令人不寒而栗的鋒芒,慢慢的靠近了張須陀的咽喉。而張須陀卻渾然未覺,依舊鼾聲如雷。
就要一劍刺下之時,劉無忌忽然心念微動:“父皇說過投桃報李,受人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這張須陀不知道我的身份,才打算收為為義子,回來之后好吃好喝的伺候著,還與我同床共枕。對我并無任何惡意,我豈能殺他?”
想到這里,劉無忌又緩緩把劍抽了回來,暗自嘀咕一聲:“罷了,念在你給小王掖被角的份上,饒你一命!”
劉無忌放下寶劍,輕聲走到書案跟前,提筆寫了幾個大字:“來金陵,保你不死!”
里面的“陵”不會下,干脆畫了一個圈,讓張須陀自己琢磨。
做完一切之后,劉無忌悄悄推開房門,躡手躡腳的離開了書房,貓著腰順著黑暗之處潛行。
天寒地凍,滴水成冰,北風呼嘯,三更半夜。
張府該睡的丫鬟、仆人全都進入了夢鄉,應該值夜的家丁也找了避風的角落生起柴火,圍在一起取暖,誰也沒有覺察到劉無忌順著墻角悄悄靠近了院墻。
看到墻邊有一棵光禿禿的梧桐樹,劉無忌敏捷的攀上樹杈,縱身一躍踩在了墻頭上,仗著身體輕盈,縱身跳下院墻。雖然震的雙腳有些發麻,但也無甚大礙。
站起身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得意洋洋的道:“嘿嘿……任你龍潭虎穴,小王我也是來去自如!”
“無忌,是你么?”
正在張府外面轉悠的金臺看到劉御攀墻而出,登時喜出望外,一個箭步迎了上去。
“師父?”劉無忌先是吃了一驚,等看清來的是金臺之后,飛快的從懷里掏出令箭、腰牌遞了過去,“師父你看,我把張須陀的東西偷了出來,或許可以用它們詐開天牢大門?”
“哎呀……小王爺你的運氣簡直猶如天助!”金臺又驚又喜,這次算是被年幼的廬江王折服了,這小孩頭上有光環,所作所為不能按常理推測。
當下會合了黃飛鴻一起返回客棧,把廬江王盜回來的腰牌、令箭統統拿出來給張三豐、李元芳等人觀看,“今日這張須陀在天牢中隨意進出,有了他的腰牌,說不定我們就能不費吹灰之力把陳公臺營救出來。”
見到廬江王毫發無損的歸來,眾人俱都驚喜不已。又見劉無忌順手牽羊盜來了張須陀的腰牌、令箭,更是可以讓營救陳宮的行動事半功倍,當下無不為劉無忌的膽量與隨機應變折服,一個個佩服的五體投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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