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昕卿隔著簾子,看不清6天養面容,從他說話的語氣聽得出,他應該說得是真話。風云網
6天養是什么人?
當朝皇子齊王的義子,曾經的北鎮撫司指揮使,足以架空錦衣衛指揮使,影響東廠幡子。
廠衛在滿帝國追捕復國反賊,6天養同復國反賊把酒言歡?
“你不怕我說出去?”莫昕卿很少如此被動,“讓陛下或是長公主殿下知曉,就算是齊王殿下親自出面也救不了你!”
6天養唇邊勾起似笑非笑的弧度,背對著簾子后面的莫昕卿,答非所問:“男子都是愛色的,不知燕國公世子見到毀容的你,會不會依然敢娶你。既然你找我要解藥,想來不會不知道,你臉上的紅疹只是剛開始……”
“你威脅我?!”莫昕卿咬牙切齒,得不到解藥,自己臉上會化膿的,燕國公世子就算對自己有情,誰肯娶一個毀容的丑八怪?
莫昕卿不曉得師門和6天養關系深淺,她只是隱隱聽說過盟主在朝廷上種植了復國種子,拉攏一切可以拉攏的人,6天養在盟主眼里比自己重要得多。
“你哪值得我威脅?”
6天養輕蔑的一笑,“看在老師的份上,我多跟你說一句,就算陛下和長公主此時在我面前,我也敢提起同你們盟主共飲的事兒,莫昕卿,你敢提起你的師門嗎?”
別看莫昕卿也同長公主有血緣關系,長公主若是一個被親情左右,舍不得兒女的好母親,她也不會對失散多年的兒子不聞不問。
若不是莫老太太自己作死,自作聰明。長公主一輩子都找不到親生骨肉,她會完全當兒子夭折了。
父母對不養在自己身邊的兒女,陌生感多于愧疚,也不是人人都似莫冠杰總是想多照顧兒女一些,想讓兒女和睦的相處。
6天養為阿九認為莫冠杰優柔寡斷,舍不下親情和不中用總是惹禍生事的女兒,可阿九曾經對6天養說過。正因為父親心軟又不至于糊涂透頂。阿九才覺得安心。
莫昕嵐的確很坑爹,莫冠杰若是立刻無情無義得把莫昕嵐舍棄,阿九無法保證自己將來不做坑爹的錯事。到時莫冠杰是不是也會舍棄阿九?
“6師兄……”
“叫錯了。”
“……九妹夫?!”
莫昕卿看出6天養的喜色,心底涌起一片難言的羨慕,如此英俊偉岸的男子只鐘情于九妹妹,“我知曉您想給我個教訓。也知道我是罪有應得,不該算計父親。可是……我只想為自己申辯一句,九妹妹有父母,有輔外公,又有您……若我是她。我也不會多算計,安安穩穩的過日子就是了。”
“我是庶女,親娘糊涂勸不住。事事都要我來操心,師傅那邊逼得又緊。其實當初我拜師時并不知道師傅的真實身份,小小年紀的我只希望找一個真正疼我的人,誰知……我也是官家小姐,怎會不明白同師門糾纏不休不是好事?”
莫昕卿悲悲切切,欲哭又故作堅強,“我從來沒想過害父親,只盼著他多寵我一點點,我沒想同九妹妹一樣。”
“你怕是忘了我曾經是北鎮撫司指揮使!”
6天養對莫昕卿這番聞著傷心,聽著落淚的肺腑之言反應很淡定,“在我去抄勛貴之家時,落魄的官小姐不說人人說得比你動聽,但也不必差多少,在錦衣衛四年,各種戲法我見得多了,你不見得做得最好。”
他能贏得閻王之名,心腸早已比巖石更堅硬,學團里流淌得是冰血。
趁著職務之便,6天養的確救下過幾名被判入教坊司的官家小姐,他不是看重她們的美貌,才情,說實話那些女孩長得還不如6天養自己好看。
他看重得是她們背后的家族,救下她們只為將來能向她們的家族討要人情,在官場上安插自己的人。
為復仇,為義父齊王,6天養做過許多的事兒,今日為阿九給莫昕卿一個狠狠的教訓并不算太過分。
莫昕卿被6天養噎得難受,面色變了變,斂住方才的凄苦,哀婉,既然都被6天養識破了,再演下去只會讓自己更為丟臉,“您怎么才肯原諒我?”
哀求和演戲都不管用,莫昕卿道:“我保證不再算計九妹妹,不再同九妹妹爭父親的寵愛。”
6天養彈了彈手指,笑道:“既是曉得錯了,你就該主動認錯才對。”
“……你是想讓我同父親說?”莫昕卿緊緊的握住拳頭,“父親會怎么看我?你是想逼死我嗎?”
“要求我已經提了,做不做在你。”
6天養邁步向院門走去,“或許你也可以去同老師告狀,說我給你下毒,你和你娘非常無辜……我再提醒你一句,你只剩三天的考慮時間,三天過后就算你得到解藥,想讓臉恢復原樣也很難了。”
莫昕卿在6天養走后,失控的一把扯掉簾子,淚水順著臉頰滾落,“可惡,可惡!”
“八小姐,您可不能哭啊。”
翠兒小心翼翼得給莫昕卿擦拭淚水,“一旦紅疹沾上淚水更不容易好了。”
“翠兒,我怎么辦?怎么辦?”
莫昕卿終究無法放棄自己的容貌,“若是順了他的要求,我……我……以后別想再指望父親了,一個無根的出嫁女在婆家怎會得到尊重體面?燕國公府不比尋常,姑姑,大伯母和老太太她們都住在國公府,幾個堂姐表姐也在,她們一定想把我從世子夫人位置上拽下來。”
“世子爺心在小姐身上,她們始終是外人。”
“翠兒你不曉得世子為人。”莫昕卿喉嚨苦,說話時扯動嗓子,一抻一抻得很疼,“娶我過門許是他唯一的堅持了。他是不可能把老太太她們趕出去的,尤其是現在,老太太和我父親分了家,世子爺怎么可能看他們無家可歸?”
“您勸世子爺也不管用?”
“若他像6天養……不,哪怕只有6天養的一半,我也不至于非要依靠娘家不可。這幾日翠兒你也看到了,沐世子對我比對陌生人強不了多少。我同世子爺定親。長公主殿下只是讓人送了點禮物……他們應該是世子爺的親人啊。”
“奴婢覺得得不到侯爺相助,八小姐還有別地方法,一旦八小姐容貌毀了。再多得法子也沒用。”
翠兒滿是恨意的勸道:“都是6天養多事!小姐常說,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他今日威逼你。明日等小姐得勢了,再讓加倍償還小姐受得委屈。其實侯爺對八小姐的幫助也不見得有多重要,您做這些只是想給九小姐添點亂罷了,沒侯爺……八小姐不一樣過得很好?”
見莫昕卿有幾分心動,翠兒繼續分析:“小姐有手段也該對長公主殿下用。得殿下看重,才能保證小姐一輩子富貴安寧。奴婢不曉得盟主同6天養的交情,他不是以小姐現在能碰得。小姐且看著吧。總有他犯難的時候,奴婢可不信陛下會一直相信他。”
“翠兒。你比我聰明。”
“哪啊,是小姐太難過,太在意侯爺才想不通。做父母都希望兒女好,就算侯爺明白一切,他難道不會心疼體諒小姐?看看二小姐做了多少錯事,直到今日侯爺也只是對她不聞不問,她在外打娘家的旗號,侯爺還能同人說他們父女已經恩斷義絕?侯爺丟不起人!再有道理,姜夫人也得被唾沫星子淹死。”
“我哪敢同二姐姐比?”莫昕卿嘆了一口氣,“終究不是自己的,再爭也沒用。翠兒,你去把荊條拿來。”
“小姐……”
“負荊請罪,總能讓父親和阿九消氣,我算看明白了,6閻王不是沒有弱點,阿九好,他就好,阿九若是不滿意,我就是在父親面前哭死,他一樣可不給我解藥。”
莫昕卿此時也沒心思尋思向6天養報仇,和翠兒不同,莫昕卿真真是怕了6閻王。
她寧可這輩子不再和6閻王有交手的機會。
“卿兒,你這是?”
“娘。”
小周氏眼見著莫昕卿把荊條纏在自己身上,“你不好好養傷,這是要做什么?”
“我去向爹說明真實的情況,毒是我下的。”
“你瘋了?”小周氏嚇得臉煞白,“你莫非不知你爹最恨這事?方才他離開莊子對我們母女都有懷疑了,你還敢送上門去?”
“您若是想我好好的,想您下半輩子還有女兒孝順,最好和我一起去。”
“……我……我不去。”
莫昕卿涌起一股說不出的失望,心酸,“您不去由您,請您不要阻止女兒,我曉得自己在做什么,您別為我費心了,以后你自己一個人過還是再嫁,女兒都由您,但萬萬別想再回父親身邊。”
“卿兒?!”
“生了這么多事兒,你還看不明白嗎?父親不會再理會您,就當女兒求您,給自己也給女兒留最后一分體面,世上不是只有父親一個男人。”
莫昕卿纏好荊條,帶上帷帽擋住臉上的紅疹,“翠兒,我們走。”
“是,八小姐。”
小周氏攔不住莫昕卿,絕望得大哭起來,自己穿成那樣都誘惑不了莫冠杰……女兒也不再幫自己,自己還有什么希望?
住在姜夫人陪嫁的莊子上,周圍都是熟悉的仆從,阿九感覺自在許多。
姜氏的莊子不大也不如莫昕卿居住的莊子奢華,阿九極是希望莊子特有的鄉土氣息,經常坐在樹蔭下,或是讀書,或是撒把小米給后院散養的雞群吃。
6天養來時,正好看到阿九喂雞,荊釵布裙頗有天然去雕飾的味道。
“再給你配個草帽,就更像農門女了。”
”農門女怎么了?我爹若不是中了秀才,舉人,我現在沒準還得起早貪晚的在地里刨食吃呢。”
”不會。”
“嗯?”
阿九目光里透著詢問。
6天養站在她身側,高大的身材擋住阿九,“我是說你不會只能在地里刨食,哪怕老師只是耕夫。”
阿九甜甜一笑,心里也泛起甜來,“那可不一定,沒有爹娘的培養,又哪來得我?”
“天生的。”6天養回以俊朗的微笑,“天生麗質說得就是你!老師若不曾入官場,阿九會走得更艱難,許是一輩子走不到帝都,可我相信阿九一樣會過得很好,你身上有股不服輸的勁頭兒,也勇于改變現狀,總呢過抓住不多的機會。”
“你說得是我?”
“自然是你。”
6天養炯炯有神的眸子只印著阿九的影子,“還有一種可能……”
“嗯?”
“我直接把你搶回去拜堂成親,不至于像現在……等得辛苦。”
阿九臉頰一熱,轉過身去不敢面對6天養,最近他是越來越大膽了!“竟胡說,我若是鄉間農女,堂堂6大人會看重我?”
“我又不是因你是老師的女兒,才看上你的。”
“我不是說這個,是說我們可能根本不會碰見,彼此差距也太大了。”
“開山王和長公主當年的差距更大,他們不一樣是恩愛夫妻?我沒做錦衣衛前就到過老師的家鄉,我和你沒準會碰面更早。”
阿九皺了皺眉頭,去過自己老家?
她是不是忘了什么?
從第一次見面,她就一直受6叔叔照顧,當初在歸京的路上,他為了救自己,差一點連命都搭上了。
這世上總不會有人無緣無故就對你掏心掏肺的好。
阿九確定6天養是慢慢對自己上心的,不是一見鐘情,況且對十歲的小姑娘一見鐘情?他可不是怪蜀黍。
“一會莫昕卿會來莊子上請罪,你去不去看?”
“她?”阿九思路果然被帶走了,“她向爹請罪?”
“說明那碗補藥的事,說明小周氏如何下作得想同你爹歡好。”
“……她不要臉了?”
“哈哈。”6天養大笑,“恰恰相反,正因為她想要臉,才會來說明一切。”
“阿九,我保證過,該是你的誰也搶不走。”
“我不想欠你太多,我還不上……”
6天養抬手堵住阿九的嘴,輕笑:“我們有一輩子的時間,就算還不上,下輩子繼續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