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九對莫昕嵐的話一笑而過,并沒存在心上。
一來阿九挺喜歡齊王的真性情,二來她有把握陸叔叔不會算計傷害她,三來陸叔叔有麻煩時,她亦不會成為累贅。反而有可能幫陸叔叔一把,最后一點阿九不是別人說什么就信什么,命運一直掌握在自己手中。
莫昕嵐一向神經兮兮的,有時像神棍一般念叨,就算此時莫昕嵐真心為阿九好,阿九也不見得把她的話當回事。
眼下最大的難題是阿九一夜未歸,她該怎么讓姜氏消氣。
“娘。”
阿九從廚房里端出熬了很久的補品,唇邊噙著諂媚到極致的笑容走進屋子,姜氏正依偎在炕上看書,兩邊的媽媽丫鬟一個個噤若寒蟬。
“娘,我喂你用補品。”
阿九圍著姜氏轉了三圈,姜氏愣是沒理會她,論臉皮的厚度阿九絕對是有數的,只要娘能消氣,她甘愿在姜氏面前裝哈巴狗。
“你還曉得回來?!”
姜氏唇邊放著盛著補品的湯池,斜睨托著笑臉跟前跟后的阿九,又是心疼,又是生氣,”我同你說過什么?“
“我不是沒事嘛。”
“是不是你被抓到番邦去,我再也見不到你,才叫有事?”
阿九放下湯碗,一貓腰直挺挺的跪在姜氏面前,她從沒見過娘親這么生氣,不敢再做任何狡辯。
“莫昕嵐她自己想找死,你就她去死好了!”
姜氏最生氣莫昕嵐再一次連累了阿九,不是為了看著莫昕嵐,阿九怎么回同莫昕嵐一起出門?
雖然阿九失蹤后,莫冠杰和莫雋詠一邊尋找。一邊瞞著姜氏,但是侯府的女主人是姜氏,她因有身子很少管事,不意味著她什么都不知道。
姜氏很快就得到了詳情,甚至比莫冠杰更清楚事情的經過。
昨日尋找阿九姐妹時,姜氏和莫冠杰眾志成城,她并沒抱怨責怪任何人。后來陸天養用錦衣衛的渠道把阿九平安的消息送回來。姜氏確定阿九平安后,她爆發了。
把莫冠杰訓得狗血淋頭,她差一點扔下和離書拂袖而去。
‘別以為你做了侯爺。前程極好,富貴尊榮,我就不舍得同你和離。’
這句話是姜氏最后同莫冠杰說得話,莫雋詠當時也聽見了。
莫雋詠被發飆的姜氏徹底鎮住了。按照正常的繼母言行,不是該大度的寬慰父親?證明自己的美好善良……對原配嫡女心懷善意。就算蠢人計較莫昕嵐,難道不該進讒言下絆子?
后來的事兒,莫雋詠不知道,不過他卻曉得自己的父親在繼母門口站了一夜。
“夫人……”
莫冠杰站在門口。顯然聽見姜氏讓莫昕嵐去死的話,喉嚨苦澀,“消消氣。別氣壞了身子。”
猛然聽見這話,莫冠杰不是不難受。畢竟莫昕嵐也是他的女兒,可他仔細想想莫昕嵐做得事兒,姜氏幾次三番的手下留情,這次又鬧出這么大的動靜,莫冠杰找不到為莫昕嵐開脫的借口。
“她們是姐妹,阿九一向懂事,做不下扔下嵐姐兒的事兒。”
莫冠杰走到近前,先是拽起阿九,坐在姜氏身旁,聲音低沉:“我不敢奢求夫人原諒嵐姐兒,從沒指望夫人把嵐姐兒看得同阿九一樣要緊。夫人要怪就怪我,是我沒教好嵐姐兒。阿九昨日言行沒任何差錯,要說不妥……唯一的不好就是做了我的女兒。”
為兩個女兒,莫冠杰今日沒去衙門。
姜氏道:“阿九,你先回去。”
“娘。”
“我不生你的氣了。”
姜氏摸了摸阿九的額頭,“乖,你平平安安的就好。”
阿九眼睛略有酸澀,其實她一直把自己放在任何人之前,對莫昕嵐也只是出于道義,骨血親情,并沒莫昕嵐做出犧牲的覺悟,
只是二姐姐太能惹事,而且每一次都會牽連到她,每一次都弄得好像阿九不顧一切幫助二姐姐一般。
她真的沒那么善良。
在莫冠杰面前,阿九不好說,“娘記得用補品,我還等著您生個健康的弟妹呢。”
阿九挺好奇父母說什么卻不敢在姜氏門口偷聽,領著靈珊準備回去補眠。
院子里多了四五個俏麗,婉魅,姿色極好的陌生丫鬟。
她們最大的不過十六七歲,最小的只有十三歲,鼓鼓的胸脯,纖細的腰肢,身材凹凸有致。
“你們是?”
“回九小姐,奴婢是老太太賞給侯爺用的。”
其中姿容最好,年齡最大的秀美少女屈膝,溫柔婉約,透著一股詩情畫意的柔情,一對媚眼又清純又勾人。
阿九琢磨培養出這等資質的丫鬟需要花費多少銀子,住在燕國公府的祖母真是時刻為父親‘操心’。
“府上不缺婢女。”
“老太太怕夫人身子重,侯爺沒人侍奉。”
本打算輕飄飄把人送回去的阿九停住腳步,似笑非笑的說道:“侍奉我爹?想討我爹歡心?”
“奴婢只是聽命行事。”
“看你們也不容易。”阿九笑盈盈的說道:“既是想得我爹歡喜,我給你們指條明路。”
四名俏麗的婢女被阿九弄得糊涂了,莫非九小姐大發善心?
來之前老太太千叮嚀百囑咐當心九小姐壞了好事。
她們被送來之后,就被姜氏冷處理,別說侍奉侯爺,連侯爺毛都沒摸到一根。
“我爹一愛書籍孤本,二愛花草。就算你們認字,也只能寫寫詩詞,我爹最看重得是圣道,在這上是無法讓我爹開心了。花草嘛,你們倒是可以做到。”
阿九叫來齊媽媽,“莊子上不是缺花奴嗎?讓她們侍弄花草。誰能種出好品種,我就讓誰捧著花獻給我爹。美人如花,我爹到時候一定很開心見到你們。”
“遵命,九小姐。”
齊媽媽根本不同四個妖里妖氣的狐貍精廢話,直接叫人上前扭了胳膊送去莊子上。
“齊媽媽親自去燕國公府邸,知會祖母一聲,再有這等姿色的丫鬟。有多少。我爹要多少。”
“以后我爹沒準還能指望她們換來古籍呢,讓祖母大方一點,把賣身契一起送過來。”
“是。”
齊媽媽憋了一夜的悶氣總算是出了。送阿九往外走,不平的嘟囔:“老太太也是,非要送人過來侍奉侯爺,她不要體面的住在燕國公府上。外人卻說侯爺攀附權貴,挾恩圖報……還說侯爺想讓陛下許自己高官厚祿。封國公爺。”
“不遭人嫉妒的人是庸才。”
“侯爺受人詆毀,老奴心里很不是滋味,最近老太太和姨老太太可沒少見貴胄命婦,燕國公收了不少的禮物。老奴擔心老太太在她們面前說胡說侯爺是非,老太太從沒把侯爺放在心上過。”
巴結不上長公主,眾人便把注意打到剛剛認回來。頗受長公主疼愛的燕國公身上。
雖然老太太的話明白事理的人都不會相信,可對父親的名聲還是有些影響的。畢竟孝道大于天啊。
“再等等看。”阿九輕聲說道:“實在沒人的話,我再想辦法——分家。”
從老太太的種種反常到表舅成了長公主四散多年的兒子,做了燕國公,阿九一直感覺其中另有隱情。
沐焱宇的話,昌平之戰……本就讓阿九心有疑惑,再加上陸凌風昨日的所作所為,她更覺得此事不簡單。
忙于娶太子之女的陸凌風早就放下了二姐姐,自從父親封爵后,他對二姐姐又熱切起來。
昨日更是想輕薄自己,阿九很有自知之明,光憑首輔的外孫女不至于讓陸凌風鋌而走險。
若說陸凌風對二姐姐是真心的?
阿九嘲諷的笑笑,真心得就讓莫昕嵐去做妾?真心的當著莫昕嵐的面輕薄逼迫自己?
像陸凌風這樣的男人就該身敗名裂,一無所有,省得他禍害女子。
“九小姐。”
靈珊見阿九盯著書本半天沒翻動一頁,明顯在發呆出神,“您是想陸大人?”
“陸叔叔?”阿九愣了一瞬,眼里閃過一絲光亮,“他不用任何人操心,能征慣戰,心機深沉,只有他欺負別人的份。以前我還擔心他能否熬過朝中的是非,如今齊王殿下回京,陸叔叔地位會越發穩固,弄不好,陸叔叔的身份會很高呢。”
“再高還能高過老爺不成?”
“難說。”阿九放下書卷,按了按額頭,“齊王殿下沒有兒子,我看他把陸叔叔當做兒子看待,不過……陸叔叔如果算是齊王殿下的兒子,他的年歲總不會只比齊王殿下小幾歲吧,沒準陸叔叔……挺年輕呢。”
靈珊驚訝的捂嘴,“莫非齊王殿下把陸大人當做繼承人?”那陸指揮使豈不是王爺世子?
齊王繼承帝位沒希望,可那也最最貴重的龍種皇子啊,又握有黑旗軍,“陛下能答應?”
“齊王殿下和陛下硬抗的話,我壓齊王殿下勝。”
不管是誰,哪怕長公主親自出面,都不一定擋住陸叔叔一飛沖天。
她明明懷疑陸叔叔在年歲上作假,還是下意識的把他當做叔叔長輩看,一旦不叫陸叔叔,事情的發展沒準會失去控制,這并非阿九所希望的。
“相反昭華郡主……”
阿九長嘆一聲,喃喃的說道:“女子嫁人等于二次投胎,成國公絕對不簡單,昭華郡主拼死生下的兒子,傾心培養呵護的寶貝疙瘩,竟然是這樣的品性,著實很可悲。”
在昭華郡主面前說陸凌風品性不好,就算是阿九也得被昭華郡主打出來。
御書房,神武帝把茶杯扔了,奏折撕了,甚至當著皇妹的面抽了剛剛歸來的齊王一記耳光,叫嚷著讓齊王滾……可齊王臉上頂著巴掌印,跪在神武帝面前。
齊王跪直后亦似鐵塔,“兒臣撫養他十六年,他就是兒臣的兒子,懇請父皇封陸天養為世子。”
“他姓陸!”
“您兒子孫子無數,贏氏血脈沒斷絕的危機,兒臣早些年征戰,爬冰臥雪,又受毒物的影響,無法有親生骨血,兒子這輩子就指望著他養老送終了。”
神武帝氣得手臂顫抖,“孽障,孽障,一回來就氣朕!你看不上太子的兒子,只要姓贏,你過繼來,朕都當親孫子看待。”
太子本想把庶子過繼給齊王的,誰知齊王剛回京就上了奏折為陸天養請封世子。
長公主也是為齊王嗣子而來,順便讓神武帝免去陸天養北鎮撫司指揮使的官職。
神武帝的廠衛決不能同任何皇子牽扯太深,哪怕是最沒機會的齊王。
“十年前,天養尋遍天山,在蜂顛采下靈藥為兒子續命,五年前,蠻族左獅王扣邊,兒子沒等到您的援軍,差一點自殺殉國,也是他單人單騎出使蠻族,受盡折辱賄賂蠻夷大汗,以大汗令讓左獅王撤軍,隨后他又追擊左獅王為兒子報仇。”
其中的艱險苦難自不必提,齊王認為除了陸天養外,無人可以做到,當然帝國子民只曉得齊王屬下擊潰左獅王。
齊王黑亮的眼睛在掌印的襯托下格外的深邃,“這些兒子的哪個侄子能辦到?十幾年間天養早就同兒子情若父子。”
神武帝動了動嘴唇。
“兒子的基業是兒子自己打下來的,沒指望您一絲一毫,您若舍不得,盡管把齊王的爵位拿走,兒子絕無二話。”
“混賬!”
神武帝把龍椅扶手拍得當當響,“你想造反不成?敢同朕提基業?”
“幽云二州百年前就在蠻族手中,您一統天下時只有九州,幽云二州并不在九州之列。”
“老四!”
長公主道:“你先閉嘴。”
齊王摸了摸腦殼,一改方才的言辭犀利,嘟囔道:“這年頭還不讓人說實話了?不是說在父皇面前說假話是欺君之罪嗎?”
“老四你是皇子,為義子請封世子需要從長計議。”長公主道:“你總不希望你義子被人輕視議論吧。”
“我齊王府誰是世子,用得上顧慮旁人?”
齊王目光中帶了幾分憐憫,神武帝渾身不自在,花白的胡須亂顫,“你哪什么眼神看朕?”
“老頭子這皇帝做得著實可憐吶,您不是天子?顧及一群操蛋玩應?怎么感覺還不如老頭子您當山大王的時候呢,隨心所欲才是天子……”
“滾!”
神武帝直接從龍椅上跳起,幾腳踹把齊王踹出御書房,當然不是齊王怕氣死老頭子,以老頭子的腿腳根本踹不動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