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福

365 不安

沈弋一路上腳步發飄,整個人也有些發飄,她也算初知人事,看得出來房昱已然對自己動了心。

如果拋去他的身世背景,房昱即便清雋儒雅,也并不見得會令她主動尋上前去,世上優秀的男子她身邊就有,可是房昱不但自身優秀而且還很可能帶給她底氣十足的未來,于是他的一切都變得比他本身更迷人起來。

出了園子她看了看戲園子方向,將笛子交回給春蕙,“我去看戲,你去把笛子還給諸四姑娘。”

既然已經開始了第一步,接下來她又怎么能放松?房昱的母親還在戲園子里,自古婚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又怎么能不抓住房大奶奶這層?

房昱的心她要抓,房大奶奶的心她也要抓。

沈雁從芭蕉林后出來又回了小房間,卻是怎么也睡不著了。

沈弋是沈家的正牌大小姐,她就算跟魯振謙好聚好散,沈宓他們也必然不會虧待她把她隨便嫁了,沈家的女兒嫁的不好,那同時也是給沈家臉上抹黑啊!眼下可不再是戰亂時式微的沈家了,那么沈弋為什么要這么費盡心機地去討好房家母子?

她是真喜歡上了房昱?

而她之前不過才見了房昱一面,即便是他有著常人難及的風度容貌,那也不至于讓貴為百年世家之后的她自甘墮落地去他使用這些手段,一見鐘情那是更不可能,沈弋連對韓稷這樣相貌的人都沒有什么特別感覺,又怎會對見過一面的房昱傾心至此?

就算是一見鐘情,她至少也該考慮自己的行為罷?

她這么樣不顧身份地去接近房昱,就只剩一種可能了,她只是看中了房昱的家世。

房昱的家世對沈弋來說這么重要嗎?

她需要這些來做什么?

沈雁想了半日卻百思不得其解,畢竟沈弋的心思隱藏得太深,她若不流露,她真是輕易摸不著頭腦。

不過她同時又在盯著她和韓稷,會不會跟這事有關系呢?

她就算嫁給韓稷,對她又有什么影響?何至于會致使她拋棄魯振謙另尋房昱?

前世里沈弋嫁給房昱后十分風光,因為她是她們姐妹里嫁得最好的,雖然聽說婚后在婆家也要立規矩,但是每每回到娘家卻是笑容滿臉十分幸福,而因為房昱對她的愛護,也帶契了沈芮不少,——難道說,沈弋選擇了房家,是為了沈芮?

沈雁的神經噔地一下抻直了,如果是為這個,倒算是情理之中!

沈家子弟雖多,與沈弋最親的只有沈芮,在沈憲已經早亡的情況下,如何撐起長房這一支來就看沈芮的了,眼下離分家雖然還早,可沈弋想要嫁個好些的人家幫著沈芮支撐家業,也無可厚非,畢竟季氏的才能平平,沈芮又小,她如果出嫁了,還得一般般,難免會有勢弱之感。

若換成沈雁是她,她說不定也會以帶契沈芮為前提去給自己選夫婿。

可不同的是,她一定不會事先跟魯振謙有什么手尾,既有了手尾,也一定要將之斬除干凈再行后策,也絕不會像她一樣以這樣的手段去勾房昱的魂——事實上她這么樣就是勾得房昱動了心,將來又能保得住他的心多久呢?

不過事以至此,她干涉也是無用的了。一來沈弋并不會聽她的勸,指不定暗地里還要懷疑她別有用心。二來她就算強行制止,也沒有立場,畢竟沈弋能夠嫁去房家這對沈家來說也是樁好事,首先沈觀裕就會贊成,到那時她就成了豬八戒照鏡子,里外不是人。

只是眼下還有個魯振謙吊在她身上,她怎么總那么不踏實呢?

在房里來回踱了幾圈,她停住腳,與胭脂道:“長房里可有咱們的什么人?”

胭脂想了想,蓋了茶壺蓋說道:“有倒是有,但恐怕得不著什么有用的消息。而且打聽起要緊的事來恐怕也靠不大住。”說著,她覷著沈雁臉色,勾了食指比出個弋字:“姑娘可是想盯住‘她’?”

沈雁看了看窗外,點點頭,坐下道:“弋姐兒不是瓔姐兒,她不動則已,一動則必有大動作。眼下雖然沒有什么跡象會牽扯到我們二房,但我既然察覺了卻不能不多留個心眼兒。你務必想個辦法,塞個人到長房去,確定要靠得住。”

胭脂凝眉,先前陪著沈雁在后園子里看到那一出時,她著實是吃了一驚,因為那樣的沈弋不但沈雁沒見過,連成日里在府里走的她也沒見過。沈雁雖然私底下與韓稷常見面,但她們都看得出來,那是韓稷真心喜歡上了她才會如此。

當然,也因為沈雁是她們自己的主子她們才會選擇寬容和接受。

但從旁看來,沈弋明明還跟魯振謙未了斷,就又主動搭上了房昱,這就很讓人無語了。

她說道:“再過兩個月府里又要換一批丫鬟,到時候咱們可以趁二奶奶之便塞個人進長房去。”

沈雁點點頭,仔細囑咐了她幾句,這里聽得外頭鞭炮鑼鼓齊鳴,猜想是新娘到了,她不便去觀禮,但再呆在房里也是無趣,遂對鏡整妝,出了門來,徑直往后園子里去。

正好薛晶與韓耘也才放完風箏回來,見到她便又邀了她一道去擷翠居外看牡丹,沈弋這樁事就只能先拋了開去,畢竟她也不想讓外人發覺沈弋有什么不妥。

沈弋這里整個下晌就伴在夫人們之間了,整個過程不顯高低輕浮,反而大方又穩重,華氏見她應對得體也暗暗贊賞,但一思及沈雁提醒她的那幾句話,當有人打聽起她的年齡喜好時,便也只是隨口溥衍著。

不過一朵鮮花擺在這里,就是他們自己不推薦,旁的人也自會圍上來。而沈弋的心思很顯然主要放在房大奶奶這邊,房大奶奶從旁一路瞧下來,臉上的欣賞是沒曾斷過的,眾人里有人暗地里問起華氏沈弋的親事時她也曾有欲望打聽,但不知怎么話到嘴邊又還是咽了回去。

華氏倒也沒曾注意。因為她今兒來的主要目的除了赴宴,還有替三房相看新奶奶的任務。

日落時分陳夫人婆媳帶著曾氏來了,而沈家三太太五太太也相偕到了。

曾氏身段較為高挑,一襲淺色的衣裙打底,外罩煙霞色繡著同色小五瓣梅的長褙子,頭上綰著飛仙髻,披下的發絲烏黑亮澤,皮膚也微顯豐潤,看著十分大氣端莊。

陳家應是沒曾告訴她沈家相看之事,聽見華氏及三太太五太太她們在場時,她只微頓了一下便就不慌不忙的行禮,臉上并沒有對之前沈莘擾婚的怪責,也沒有因為曾經與沈家議過這檔子的事的尷尬。

該說就說,該笑就笑,一雙目光也毫無隱晦之色,伴著華氏坐在旁側的沈雁倒莫名對她生出幾分好感。

這女子放在十幾歲的小姑娘堆里都是出色的人物,讓她嫁給年紀大了七八歲,而且還有了個嫡長子的沈宦,還稍嫌有些委屈。

陳家果然沒坑沈家,只是不知道品性如何。

天色近暮時前方禮畢,諸家管事恭請入席,沈雁笑著與正跟曾氏說話的陳氏道:“四嬸,讓表姨跟我們同桌罷,你們那桌全是一品二品夫人,表姨恐怕會拘得慌呢。”

陳氏早與華氏有過商議的,一聽便知道什么意思,遂笑望著曾氏:“我看這樣也好,雁丫頭她們都極規矩,馨瑩要是不介意就跟她們坐一處也成。”

曾氏看了眼沈雁,微笑著頜頜首:“能跟沈家的姑娘同席,我有什么好介意的。”

沈雁笑挽著她,入了宴廳西側用屏風隔出來的幾席席位。

這種宴席除了品級較高的命婦有特定的座處,其余皆是自由散座的。沈雁若是沒有曾氏,便也是坐在華氏身畔,但既然身負觀察之責,就只好攜同她一起坐到給姑娘們專門預備的席位這邊了。

沈雁與曾氏一進來,便覺遠處角落里有雙眼睛真愣愣地望了過來。

沈雁不由看過去,那姑娘面生得緊,并不曾見過,這樣看她,是不是認錯了人?

既沒見過,她便若無其事地挑了席位坐下來,然后招手去喚正好進來的沈弋,正好薛晶與顧頌的堂妹顧茜如也來了,薛晶又把董慢的妹妹董冰董凌,以及以主家身份過來陪席的諸四姑娘諸慕芳。這張八人桌便就堪堪坐滿了。

這里沈雁與沈弋薛晶還有顧茜如以及諸四姑娘是相熟的,薛晶與顧茜如和董家姐妹也是熟到不能再熟的,沈弋先前又曾與諸慕芳有了借笛子的前緣,這里坐下還不到半刻,便就熱鬧開來了。

沈雁將心思藏得極嚴實,在沈弋面前并未表露什么。

曾氏年紀大些,雖然多數時候笑而不語,但因她舉止溫婉又還透著一股書卷氣,讓人瞧著舒服,大家倒也沒把她當外人,董冰與沈弋年紀差不多大,便與薛晶換了座位過來,問及曾氏嶺南風情,談論得津津有味。

薛晶挨著沈雁坐著,這會兒悄聲道:“今兒楚王鄭王他們居然都沒來。”

沈雁想了想,說道:“鄭王上個月才開府,只怕忙得很呢。”R1152